來人身長九尺,鳥喙隆鼻,秀眉長五寸,耳長七寸,額有三理上下徹,足履八卦鞋,身著五色雲衣,頭戴重疊之冠。


    騎著一頭青牛,看似行得很慢,瞬息就來到了三人中間。


    莫相安做為旁觀者,這個老人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譬如黑發青年、白衣仙人、光頭和尚三人的相貌他都看不真切,但這如鄰家老翁一般的存在,他卻瞧得真真切切。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親切自然之感。


    隻見那老人望著屍山血海一般的慘狀,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色來。


    聽他口中念念有詞,無數陰魂顯出真形,懵懵懂懂對其行禮。老翁將太極圖一展,將無數陰魂盡數囊括其中。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兩位師弟妄動無名,致使生靈塗炭,即便你們根行深厚,就不怕報應到你的門人弟子身上嗎?”


    黑發青年迴頭望向遠處寥寥幾個弟子,心頭苦笑,喃喃自語道:“大師兄,若有報應,我自一肩擔之。”


    白衣仙人眼中也有不忍之意,彎腰拱手道:“是我做得差了,原本想著讓師弟門下根行淺薄之輩,到大天尊手下聽用,是一個不錯的歸宿……沒料到師弟居然會這麽抵觸……”


    聽了這話黑發青年肺都氣炸了,“大師兄你聽聽這叫人話嗎?什麽叫我的門下是根行淺薄之輩?我的弟子超越天仙一品,邁入大羅之境的都不知凡幾。


    可憐如今俱都肉身成泥,數萬載苦修付諸東流,淒淒慘慘一道陰魂上了封神榜,從今以後修為再無寸進,你叫我這當師傅的如何不切齒痛恨?”


    說罷祭出四劍,神光燦燦,耀得宇宙生輝,“二師兄,任你邀誰來助拳,今日我絕不與你幹休!”


    那光頭和尚自老翁來後便一直緘默不語,此番更是因為畏懼黑發青年神威,悄無聲息地躲到了老翁身後。


    白衣仙人不發一語,眼觀鼻鼻觀心,渾然忘我置身事外。


    老翁又歎了口氣,擺擺手,“三師弟且看師兄處置,暫且稍安勿躁!”


    “好!”黑發青年收了四劍,昂首立於半空。


    老翁點點頭,先是對光頭和尚說道:“我們師兄弟之間處理一些私事,大和尚且自去吧。”


    他話說得毫無煙火氣,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氣勢。光頭和尚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袍袖一卷,徑直離去。


    待那和尚走後,老翁這才收起那股子氣勢,如鄰家老農一般,又對著二人喋喋不休地說道:


    “你不忿三師弟比你教得好徒弟,勾結外人壞了大教之基,且上前來受我一扁拐。”


    白衣仙人嘴唇蠕動還要辯解什麽,老翁舉起扁拐當頭就打了下去,這一下看似軟綿綿全無半點力道。可偏偏白衣仙人完全就沒有躲避的餘地。


    “錚”的一聲,扁拐結結實實砸在了他的背上,金光四射。這一拐砸得白衣仙人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哇”的一聲,也噴出一口鮮血落在巨大的龍屍之上。


    “我一扁拐打掉了他萬載修行,如今你可氣順了些?”


    黑發青年梗著脖子不說話。


    老翁對著他也是一扁拐,黑發青年不敢反抗,硬挺著身軀捱了這一下,同樣也是一口鮮血噴到了龍屍身上。


    “我見事不明,未能及時阻止你二人爭鬥,以致三界生靈塗炭,也該受罰。”


    說罷舉起扁拐對著自己當頭也是一下。


    “大師兄不可……”


    “我等知錯,大師兄不必如此……”


    老翁哪裏管他們二人,一拐下去,身軀兀自搖搖晃晃。見二人欲來阻止,他把太極圖一揚,將二人隔絕在外,接著按落青牛,來到九龍屍旁。


    噴出一口鮮血覆蓋在龍屍之上,隻見光華流轉,九龍之屍旋即化作了九州之地。


    老翁一展太極圖,無數陰魂如星光一般散落在於九州各處。


    接著運轉大神通,使九州大地光陰飛速流轉。就見刹那間滄海桑田劇變,轉眼間生靈就曆經無數載繁衍生息。九州之地漸漸呈現出一股欣欣向榮的麵貌來。


    三人立於光陰長河之外,看著九州變化,無論黑發青年還是白衣仙人,都不複有剛剛的戾氣。


    老翁這時才鬆開右手,對著上麵的一道陰魂囑咐道:“你受了三師弟一記本命神光,居然神魂未滅,也是你命不該絕。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如今你身具四聖血脈,以具成聖之機。將來怎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白衣仙人聽了這話,不由大驚失色,“大師兄,此事欠妥!想它不過一條拉車的孽畜,將來若是與我等並列,我們臉麵何存?


    哪怕它福緣淺薄,成不得聖,但此物最是淫邪,常常穢亂天庭,若是將來位列仙班,於大天尊麵上也不好看。”


    老翁笑道:“此事易耳!我便讓他以人身輪迴九世,不得近半點女色。”


    黑發青年看著老翁施為,並無半點情緒波動,隻是幽幽談道:“成聖之機付與它,於我上榜弟子有何益處?”


    “三師弟!你若將其收入門下,一個聖人,還比不上隕落的許多弟子嗎?”


    老翁話未說完,白衣仙人急忙打斷道:“萬萬不可!大師兄如何偏心若此?”


    黑發青年也不領情,“大師兄,憑你拿幾個聖人果位來換,在我心中亦不及我門下弟子分毫。”


    老翁聽完並不感到意外,反而哈哈大笑道:“師弟既然無心收徒,那就讓其自生自滅好了。”


    頓了頓又道:“隻是可惜了他身化一界,滋養億萬生靈的功德。你們可知道這天大的功德可以抵消多少神仙殺劫?”


    白衣仙人聞言有些意動,“大師兄,既然師弟不肯將其收歸門下,不如我來?”


    老翁一瞪眼,白衣仙人立刻住口。


    就聽老翁繼續說道:“勢不可占盡。二師弟,這番道理你幾時才能明悟?也罷,你二人既然已經生了齟齬,幹脆就在這九州地界做個了結吧。你們二人聽真,大天尊降下敕令,眾神業已歸位,爾等不得擅自爭鬥,以免遺禍蒼生。”


    老翁對二人告誡一番,接著向天遙遙祝禱,“大天尊,因我等之故,使此次封神未盡圓滿,未能徹底降伏妖魔二道。我欲在萬載之後在此界重啟封神,伏惟大天尊恩準。”


    話一說完,天地立生感應,就見天空悶雷滾滾,一道威嚴的聲音,響徹寰宇:“老君乃混沌之祖宗,天地之父母,陰陽之主宰,萬神之帝君。些許小事,憑君自決,朕亦無有不遵!”


    老翁拱了拱手,向天拜謝,“多謝大天尊慈悲。”


    說罷又對兩位師弟言道:“此界秉造化而生,多的是可造之材。你二人既有未服之意,九千年內我允許你二人在此界收徒傳道。隻一條,傳道隻能各憑本事,勿得妄造殺孽。”


    見黑發青年依舊興趣缺缺,老翁歎了口氣,勸道:“妖魔將興,禍亂三界。師弟,看吾麵上,個人恩怨暫且擱置如何?”


    黑發青年看了白衣仙人一眼,拱手對老翁道,“就依大師兄之言。”


    “甚好!甚好!”老翁捋須頷首,“你們兩個且隨我來。”


    三人化作長虹徑往三十三外離恨天兜率宮而去。


    畫麵陡然一暗,莫相安耳邊響起一道聲音,如同晨鍾暮鼓一般,驀地將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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