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龔話好像說的是沒錯,可我總覺得,其中還是有些問題,說不上來。


    張斯去追,我便不能坐視不理,快速邁步追上。


    當我們追到湖心島的碼頭時,夜幕中,能瞧見對岸,紀奎等人抬著棺材,上了路邊一輛車,車朝著遠處駛去。


    船夫實際上算是中黃道觀的俗門弟子,是認識張斯的,恭敬的請我們上船。


    上了渡船後,張斯一直眺望著遠處,摸出來手機打電話。


    三言兩語,我是聽明白了,他聯係對岸的弟子,準備車輛。


    老龔則在我們耳邊碎碎念著,什麽真小人不可怕,偽君子最兇殘,不然叫什麽衣冠禽獸呢?這個紀奎,說著誅屍滅鬼,兩年前被劫走的屍體能記到現在,怎麽不去多滅幾口兇屍來得實在,指不定,他就範老弟兒說的一樣,搞屍體呢。


    老龔越說,就越沒譜。


    至少在我耳中聽起來是這樣的。


    張斯的臉色卻一變再變,才說:“若真如此,那今日給他玉屍,我們就要闖下大禍,道士純陽,玉屍極陰,陰陽媾和,天理不容。”


    “是啊,孤陽不長,孤陰不生,陰陽相配,他搞不好修成真人,嘖嘖,天壽老頭是吃人,他吸屍陰,再會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敢想。”老龔的神態表情,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可他所說的這番話,讓我都覺得一陣惡寒。


    “我覺著吧,衣冠禽獸最記仇,迴頭爺,他還得來報複你,到時候可就麻煩咯。”老龔再補了一句。


    “不會等以後,我們已經在追他了,若在中黃道觀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情,雲錦山三位天師饒不了我!”張斯語氣透著濃鬱殺機。


    不過,他隨之又看向我,言辭慎重:“羅道長,我對付不了紀奎,不過,他那徒弟徒孫尚可,通力合作之下,勝算是有的,唯獨要考慮的,隻有他住處是否還有別的什麽“東西”。”


    張斯話語中的深意,就是屍鬼。


    我稍稍閉眼,才說:“一試便知。”


    隨後,我看了老龔一眼,沉聲道:“老龔,你不要因為一時氣憤,就捏造一些話。”


    長久以來,老龔滿嘴跑火車,我已經習慣了。


    隻是黑城寺那一役,老龔多少有些不受控,其實,他吃屍鬼多的時候,就有表現,那時候被經卷所壓,我怕那種隱患又爆發出來。


    “爺,你這說的什麽話,老龔我是那種人嗎?”老龔翻了個白眼,他一躍而起,卻落到了張斯的肩頭。


    張斯稍有一些不適應。


    我卻默不作聲。


    不多時,我們就過了江。


    路邊早有車輛等著,上車之後,張斯便開始指路。


    我才明白,他知道紀奎的去向?


    沒等我問詢,張斯就同我解釋了,紀奎所住的魁山,就在大湘市周邊。


    我高鐵上偶遇他徒孫,應該隻是其徒孫外出曆練,再加上紀奎本身找到中黃道觀,要去鬼龕動手,師徒孫三人剛好在一處,才和我相鬥。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隨後張斯又道:“羅道長,你擔憂不無道理,不過,我倒是相信老龔所言的,陽神鬼即便是性格乖戾一些,但總歸是陽神鬼,根基上沒問題,紀奎的確值得懷疑,上門一看,不會有錯。”


    我不再多言了。


    不是不信老龔,隻我是多了一絲警覺性,避免鬧出什麽不可調節的矛盾。


    車窗外景色飛退,剛入夜的城區,依舊是車水馬龍,十分擁堵。花費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才繞上了另一條路,車速便立即拔高起來。


    老龔並沒有一直待在張斯肩頭,他迴到我身上後,又笑眯眯的來和我貧嘴。


    我心頭的那一抹疑慮,總算被打消。


    隻是,我心頭又多出幾分鬱結。


    將玉屍交給紀奎,也是我化解矛盾的方式之一,紀奎說話雖難聽,但他輸了就甘願服輸,並沒有自持身份。


    卻沒想到,陰差陽錯,反倒是弄出隱患。


    老龔似是看出來我情緒變化,舔了舔嘴角說:“爺你是個好道士,可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其實不算什麽事兒,你要是不給他玉屍,他不將其帶迴去,我們怎麽知道他會有問題?”


    “多遇到幾次這種人,以後自然有警惕性了。”老龔安慰我。


    “抱歉,老龔。”我微歎一口氣。


    始終我還是得承認,因為老龔的一些舉動,讓我對他有了一些懷疑。


    這本不應該出現。


    “實力到了一種境地,心境還差一些,就容易走火入魔,爺,這怪不得你,你最近要提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謹防外邪入侵。”老龔再度開口。


    我心頭微凜。


    自己的淩亂思緒,竟然是來自於這個緣由?


    張斯旁聽了我們談話內容,他同樣若有所思,微微點頭。


    “唐毋老天師時常去各大監管道場講座,他的確提過,實力和心境缺一不可,若心境不夠,實力率先到達更高境界,就會心魔滋生,尤其是真人門檻之前,更容易受到影響,往往三屍蟲就在這個時候滋生,懷疑,情欲,貪婪,憎恨,憤怒,甚至是喜愛,一切的正麵和負麵,隻要超過一定界限,就是三屍破體的時候……”


    “半步真人的境界不難,突破三屍才難,這也是田公泉為天下道士追逐的緣由。”


    唐毋的感悟,一定是有用的。


    隻是對於田公泉,張斯一類的普通道士,了解的不夠深,並不知道,那是更大的隱患。


    我先前在高田寺,認為自己會三蟲流出,是個錯覺,當時是茅斬上身。


    此時,真的到了半步真人的實力,我才明白,自己的心境遠遠沒有到達滋生三屍蟲的時候。


    還有一點,就是田公泉不會驅逐心魔,隻是避免了身毒的三屍蟲。


    心魔依舊存在,隻是不會在度過真人關卡的時候死。


    未來的隱患,換取了眼前的方便。


    隻是,心境,應該怎麽提升?


    這件事情,怕是老龔和張斯都給不了我答案,即便是去問何憂天,一樣得不到我想要的說法。


    道不同,不相為“謀”。


    夜色越來越深了,老龔提醒我之後,我心也越來越靜。


    總算,車下了高速,上了國道。


    周圍多山,起伏不斷,在夜幕中多了幾分陰暗。


    終於,視線中出現了一輛略熟悉的車,正是紀奎師徒孫三人的那輛車!


    我們追上來了!


    國道上車輛不少,我們保持著一定距離,應該沒有被注意到,因為前車的速度一直沒有加快。


    再行駛了半小時左右,那輛車停在一處山腳。


    我們則在更遠處的國道邊兒上停下來。


    前車上下來兩人,分別是那花甲道士紀祥,以及年輕道士紀陽。


    沒瞧見紀奎的人。


    “咦……老東西去哪兒了?”老龔嘀咕了一句。


    紀祥在前邊兒抬棺,紀陽在後邊兒撐著,薄棺很輕,即便是紀陽隻剩一條胳膊,一樣能抬得動。


    張斯顯得十分警覺,左右四掃。


    “一路上,至少我們跟上他們的時候,車沒有停過,這就代表紀奎中途下去了?”張斯蹙眉,收迴了視線,他一無所獲。


    “不在了更好,把他家老底兒都摸一遍,來個人贓並獲,我覺得,他肯定不隻是等這麽一具屍。”老龔眯眼說著。


    視線中,那花甲道士紀祥,以及年輕道士紀陽,已經上了傾斜的一條山路,快要消失不見。


    我們這才隨之跟上。


    當然,開車的小道士沒有跟來,隻有我和張斯兩人,加上老龔一鬼。


    走過前車後,邁步踏上山路,老龔輕咦了一聲。


    “陣法?”


    我正要駐足停下,老龔才搖頭:“沒什麽問題,他本身會風水術,家門前弄點兒陣法很正常。”


    張斯同樣點點頭。


    我們則繼續往前。


    大約十分鍾左右,視線中出現了一座陳舊的道觀,門前栽種著一片桃樹。


    道觀的院子沒有被牆圍起來,就隻是孤零零的一座舊房子。


    隔遠就能瞧見,舊道殿裏立著一座泥塑像。


    薄棺擺在那泥塑下,紀祥和紀陽師徒兩人正在不停的纏著紅繩,貼符,在做防備。


    我們沒有再往前靠近,現在這個角度,道觀內瞧不見我們,多走幾步就未必了。


    “封棺縛屍,看起來沒多大問題。”張斯皺了皺眉。


    “先前我不就說過,他連弟子都騙?”老龔提了一句。


    “嗯。”張斯神態凝重,並未放鬆。


    又等了約莫十來分鍾,那舊道殿內,就隻剩下一口薄棺,周圍燃著白燭,紀祥和紀陽兩人不見了。


    老龔砸吧砸吧嘴,小聲說:“看來這師徒倆休息去了,就不知道紀奎去幹了啥,行吧,往前探探去。”


    老龔這才提醒我們往前走。


    很快,我們到了舊道觀正門,近距離看之下,棺材的確沒問題,用一些特殊手段封住,道觀內更沒有什麽問題。


    老龔悄無聲息的肢體全部出來了,就在這時,道殿門簷之下,一串風鈴似要晃動。


    一點點紫色的霧氣從他身上飄出,纏住那風鈴的瞬間,風鈴便冒出一陣白煙,都沒發出任何聲響,表麵就鏽蝕,並消融……


    這一幕,使得張斯的眼眸極為震驚。


    “紫?這是什麽級別的鬼?不是青鬼?”張斯的語氣很微弱,驚色卻十分濃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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