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子倒是有魄力哇。”老龔鑽出了夜壺。


    其實在水裏的時候,他就能出現了,隻是我不曉得他為什麽沒出來。


    老龔最近在一些時段上,會刻意讓我多思索,多想,這也算是對我能力上的一種磨礪。


    “這位,便是玄齒金相?丁家一些事情,今日能將丁芮樸帶入此地,全憑玄齒金相,晚輩感激不盡!”吳金鑾深深一抱拳。


    “好說,好說,迴頭你安排,老龔爺我好好享受一番。”老龔齜著一嘴大黃牙,十分高興。


    隨後老龔看向我,餘光又往前一瞄。


    “爺,走吧。”


    一時間我卻沒動,隻是心頭思索略深,說:“不管費房和徐禁,也不管梁家了麽?”


    吳金鑾說上邊兒的屍林根本無法通過,才讓我有了動搖。


    本來進入這裏,我是想著,他們上邊兒也能跟著許罔和陶明易過去,相當於我也藏在了暗處。


    他們也隻能最後折返的話,恐怕還要死很多人去探路。


    棺屍地的人死光了,就會輪到梁家?


    “我曉得你擔心什麽,不過,梁家和棺屍地可不一樣喲,棺屍地那幾個,說白了,是利益驅使,費房許諾了足夠的代價,就是去送死的,他們不虧,況且,這也是費房要找酉陽居士,可不是爺你命令他來的,你還是幫忙呢,隻是各有所求。”


    “梁家會探路?除了梁傑士,另外兩個搞不好是梁鈺小娘子的叔伯,娘娘腔身邊兒還有兩個出馬仙,雖然一路上都不怎麽說話,但你讓兩個道場喊他們去探路試試?當場就得翻臉。”


    “再退一萬步說哇,娘娘腔腦子不好使,他可能會覺得你也走了,說不定他們會直接打道迴府呢。”


    老龔這一番話,邏輯十分嚴明。


    我鬆了口氣。


    收起雜亂的思緒,我便和吳金鑾一行人往前走去了。


    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本來讓吳金鑾等人當黃雀,現在卻有可能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們捷足先登!


    這條神道很長,整體縱深至少是屍林的半徑。


    往前走的多了,就能瞧見更前方還有一些未幹透的腳印,能分辨出來是兩個人的。


    基本上能肯定,正是馮懷古和丁芮樸兩人!


    走了約莫二十分鍾左右,神道兩側開始出現一些雕像,凹陷嵌入在洞壁內部。


    有我們初次進入那個墳塋中的欒候,人身鳥首,分外古怪,又有似人非人的蛹,表麵還覆蓋著一些細小的蟲子,不過是石頭雕刻成的,並沒有實質性的危險。


    再往後,還瞧見一種石像。


    頭部似是人首,下身渾圓似是魚,雙腳類似於鰭狀的鬼物。


    老龔沒辨明是什麽東西,不停的砸著嘴。


    吳金鑾等人卻麵麵相覷,顯得十分警惕。


    “你們認識這鬼物?”我若有所思。


    “此物為江黃,你看他似人,其實不是,他也非魚,而是一種鬼物,江黃市許多年前因此得名。”


    “此鬼物常年生於水中,食人,食屍,食氣。”吳金鑾慎重解釋。


    “水屍鬼?”我再問。


    撈屍人最常接觸的,就是水屍鬼。


    隻是我很少下水撈屍,現在當了道士,更少入水,而且水屍鬼多處於大江大河裏。


    “不,江黃隻特定出現在江黃市範圍內,必須有濃烈的生氣才能讓他們存活,水葬之人往往會弄來江黃看墳,可江黃本身很稀少,想要控製很難,裏邊兒的深潭應該是死水,江黃逃不掉,就隻能一直受困了。”吳金鑾解釋的很清楚。


    “徒弟能控製鬼物,師尊當然也能,爺,不用多心,來一個殺一個,這江黃什麽滋味兒,你不好奇?柳仙不讓烤,咱弄個江黃吃吃也無妨。”老龔開口,活躍著氛圍。


    “玄齒金相玩笑了……這江黃吃了,相當於吃下去陰龍水的生氣,人怎麽承受得住?會招水鬼纏身,甚至是水屍鬼爬門,水溺暴斃而亡的。”吳金鑾趕緊說。


    我還是保持著沉默。


    隨後的神道,就是這三種鬼物的雕像交替,冷漠的看著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宛若看著死人。


    其實,我還有個可怖的念頭。


    是啊,徒弟會的東西,師尊肯定會。


    畢竟師尊教授弟子,隻有可能弟子學不全,青出於藍的概率很小。


    那有沒有可能……


    江黃會在內裏深潭中守著。


    不光是江黃,還會有……屍蠐?


    屍蠐和冠候,吳金鑾不認識,都沒有多言。


    另外,神道的存在本就是一種震懾,還有一種概念上的東西,正常情況下是不會真實出現的。


    就類似於王侯將相的陵墓,都有各種瑞獸,異獸,甚至是人的雕塑,站在神道上看守。


    風水之說太過玄妙,人都能長出樹根,盤踞在地,屍蠐和欒候我都見過,它們出現在這裏,絲毫不會奇怪……


    隻是老龔沒多言,我不知道是他沒想到,還是他刻意沒說。


    再走一段路,走至神道盡頭,這裏就比較古怪,往前是一個封閉住的洞口,類似於先前洞口的太歲。


    頭頂上方則是一個洞,就好像是被人開鑿出來的盜洞,並沒有多規整。


    隱隱約約,能瞧見上方有一些光暈傳來。


    “咦……”老龔抬頭往上瞟。


    吳金鑾等人同樣抬頭,眼中帶著一絲絲驚疑。


    “不應該……神道不會開窗洞,盜洞?”吳金鑾的驚疑,變成了警惕。


    “看來,有人到了這裏,他好像不敢從這個地方直接出去,而是選擇打了盜洞,往上走。”有個先生喃喃分析。


    我深唿吸,才慎重說:“他不從這裏出去,是有原因的,老龔,這裏直接進深潭,會有屍蠐,甚至是江黃的概率性,你覺得有多少?”


    我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揣測。


    “概率這東西,爺,不是這麽看的,照我看,應該是都有了。”老龔語出驚人。


    還沒等我再說,他又道:“然後呢?我們就打道迴府?丁芮樸都到了此地,再加上一個馮懷古,他們肯定能得手這裏的東西,到時候兩人的風水術都長足進步,本身咱就拿丁芮樸沒多大辦法,以後就更沒辦法了。”


    “前邊兒莫說是屍蠐,江黃了,就算是黑城寺一百零八個喇嘛在洗澡,你不也得試試去殺人?”


    “否則不光是前功盡棄,還送了她一番厚禮哩!”


    老龔眯眼一笑,才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盜洞,應該不是馮懷古打的,他不會破壞墓穴,年紀也大了,看這痕跡,也不像是之前那個喇嘛,喇嘛也不敢入水,直接從盜洞出去了?那馮懷古他們呢?”吳金鑾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這又是兩個可能。


    馮懷古和丁芮樸從盜洞上去,和喇嘛麵對麵。


    或者,他們直接從這神道盡頭的太歲中擠出去,進入另一個深潭!


    心,在咚咚狂跳。


    一時間我卻弄不清楚,到底應該怎麽抉擇……


    這時,老龔忽然從我肩頭躍起,鑽進了盜洞裏,朝著上方竄去。


    他明顯是去探路了。


    僅僅兩分鍾,老龔就迴到我肩膀上,他眼珠子瞪得極大,顯得毛骨悚然!


    “老娘子,有點兒狠哇!爺,你們想上去,就去看看,上邊沒危險了。”老龔啞聲說。


    我和吳金鑾相視一眼,吳金鑾同樣點點頭。


    縱身一躍,我便鑽進了盜洞裏,手腳並用,撐著往上攀爬。


    我的速度要比老龔慢得多,這裏又深,還是爬了一盞茶的時間才鑽出地麵。


    入目所視,眼前的一幕卻十分悚人。


    地麵有兩具屍體。


    喇嘛直挺挺倒在地上,他雙眼,雙耳,鼻子,嘴巴,都在淌血,還沒有完全幹涸。


    瞪大雙眼直視著上空,是死不瞑目……


    這明顯是馮懷古動的手,他用的撞鈴,就能讓人腦子炸開了一般。


    大先生雖然手腳弱,但畢竟和真人齊名。


    況且這喇嘛不光是這種傷,他頭臉上還有很多啃咬,抓撓的傷痕,似是出於欒候鬼物之手!


    這裏,果然有鬼物。


    欒候不入水,應該藏匿在林子裏?


    斜前方是一道深潭,和山洞外邊兒的差不多大小,深潭周圍是一片圓形的樹林。


    和剛進來的入口不同,這裏的林子密密麻麻環繞一圈。


    樹並不高,至多三米,樹幹就占據了兩米,斑駁的樹皮上,還有皺巴巴的人臉,他們表情不一,猙獰而又絕望……


    粗略一數……


    好似六十四棵!?


    我來不及多分析那些樹,視線落至另一具屍體上。


    那,是馮懷古!


    他睜大了雙眼,一樣的死不瞑目,喉嚨的位置卻一個血淋淋的洞,血流淌了一地,一部分淌入了圓形的深潭中,慢慢的散開,就像是雞血石的暈染。


    馮懷古並不痛苦,他嘴角居然是勾起的。


    死時,他居然還在笑?


    “老娘子利用馮懷古殺了喇嘛,又趁著馮懷古放鬆警惕,殺了他!嘖嘖,當真是最毒婦人心。”老龔依舊在我肩膀上。


    無形之中,其實我們已經進入兇獄的範圍了,才能瞧見那些人長成的樹,因此,老龔的出現不受限製。


    吳金鑾和其餘先生都出來了。


    他們眼中全然是震撼,呆呆的看著四周,再看向馮懷古和喇嘛屍身。


    “丁芮樸……不需要馮懷古幫忙了嗎?她下了水?能進水下墳?”吳金鑾顯得難以置信。


    老龔眯著眼,鬼臉都板了起來。


    他低喃碎語:“不至於……應該……不至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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