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曲山三峰坐著三道觀,三茅真君在下邊鎮壓一方惡屍,雖說不像是古羌城那樣,必須隨時留著真人鎮守,但若句曲山三真人不全,總是讓人心神不寧,水鄉之地,不能出事的。”茅糸再度開口。


    張滄浪的胖臉沒有笑容,多了幾分凝重。


    柳玉階同樣沒有提什麽反對的話了。


    最終的結果,是按照句曲山的安排來行事,各道觀合力,盡可能留下官師叔的地下主屍身,看看他能否有機會醒來。


    沒有讓普通弟子聽到茅義現下的處境,也是為了保證句曲山的穩定,其餘道觀高層更不可能說出去。


    出發的時間,定在了明日正午。


    眾人各自散去,和各門弟子迴到安排好的住處。


    場間隻剩下四規山的弟子們在收拾桌椅。


    何憂天才告訴我,四規山勢弱,雖然事發在靳陽,但四規山能出的人,基本上隻有各大道觀的一半,倒也還好,這一次歸還屍身,再加上答應了他們,來日會送上田公泉,大家都沒有別的意見。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稍微一頓,我才說:“二長老呢?如果我們走了,山門空虛,他會不會……”


    “這便是留下一半人的意義,老二終究沒走過那一步,麵對一兩個長老,他強,人數多了,他便不行了。”何憂天解釋。


    這讓我再鬆了口氣。


    何憂天並沒有說別的事情,隻讓我迴去好好休息。


    “大師兄,你也應該休息了,這幾天,你都沒迴六宮殿,人總不能不眠不休。”我眼中浮上了一抹擔憂。


    “還需要將出發弟子的名單定好,你休息即可,真要歇,路途中不一樣能歇嗎?去吧。”何憂天擺擺手,不再和我多言了。


    我隻能獨自一人迴到六宮殿。


    次日一大早,整個四規山就顯得格外人氣沸騰,各個道觀,長老加弟子,少說得有二三十人,加上四規山本身要去的,數量約莫百餘,再加上一些監管道場的人,撇去真人不說,這一股實力,等同於一個大觀精銳了。


    對瘟癀鬼,大家不可謂不慎重。


    絲焉依舊沒有出關的跡象,我被向苛叫到何憂天身旁,同行的門人,大多都是當日有資格參加大典的長老弟子,當然少不了武陵,陶誌則跟在他身旁。


    武陵距離我很近,他臉上帶著和煦笑容,仿佛身體的虧空已經完全恢複,對於自己師尊叛離山門這件事情,他好像已經忘記。


    這幾日四規山來客太多,幾乎讓我沒時間去注意武陵。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下山,便沒辦法行動統一了,譬如古羌城的道士腿腳最快,把大家都甩得遠遠的,句曲山其二,雲錦山和四規山是最慢的。


    這也能看出來,各門派在體魄上的差距。


    何憂天和我解釋了,大家會盡量在一個時段,在靳陽內匯合,唐毋會隨時報出位置,冥坊參與了合作,也會和各大道觀的聯絡人溝通。


    我點點頭,看來徐禁這幾天在山上也沒少活動,先前費房就想籠絡唐毋,這下和四大道觀一同合作,他簡直是翻倍達成了預期。


    一直等到了四規鎮上,我才和徐禁碰頭。


    何憂天要和長老們一起,我就上了徐禁的車。


    這時候武陵和陶誌居然上了我們這輛車。


    “小師叔,畢竟陶誌算是外人,和弟子們在一起多有不便,咱們同行,可以吧?”武陵笑著和我說。


    我是想拒絕的,武陵想和我同行,肯定沒什麽好心。


    老龔卻從夜壺裏鑽出來,大大條條的道:“你問的這話,若是我家爺不肯,就等同於趕你,眼下四規山最重要的就是協調,你想一起就一起,說那麽多幹啥?”


    我便點點頭,沒有反對。


    老龔所言倒也不錯。


    武陵的地位並沒有被動搖過,反而因為他最後站隊,讓長老們更喜歡。


    趕路途中,大家都很安靜。


    武陵並未開口說話,他和陶誌都時不時看一眼窗外。


    我則心有思索,這種局麵瘟癀鬼肯定跑不掉,就是看怎麽收下來,傷亡最小。


    還有一個問題,瘟癀鬼是從我身上出去的,這個秘密如今依舊無人曉得。我最好不要在瘟癀鬼麵前露頭太多,免得讓他盯上我,最後反咬我一口。


    不……除了瘟癀鬼本身,還有武陵呢?


    茅有三有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他?


    這還是一個未知數。


    如果武陵那時候倒打我一杷,依舊是個大麻煩。


    我隱隱記得,老龔提過,他有辦法對付武陵。


    心,暫且放在了肚子裏,沒有多想那麽多了。


    忽然,武陵打破了氛圍的沉寂,微歎一口氣,說:“小師叔,有一件事情,或許你前幾日會好奇,為什麽我會在外有一子嗣,我知道你不會和我搶絲焉,但我還是要和你解釋解釋。”


    “小武子,你和爺解釋沒有道理哇,你想讓爺去和絲焉小娘子說?那更行不通了。”老龔恰逢其時開口,阻斷了武陵的話。


    “這……”武陵略有不自然。


    “不過嘛,若是你能拿出來點兒什麽好處,我是可以說通爺去做的,畢竟你現在是四規山炙手可熱的人物,長老們還是看重你。”老龔再開口。


    頓讓武陵臉色活絡起來。


    我才明白,武陵的目的居然是這個?


    這樣看來他應該就不會算計我?或者壓根不知道瘟癀鬼的事兒?


    我思緒間,武陵咳嗽了一聲,才說道:“好說,好說,這怎麽能叫好處,隻是我求小師叔辦事,應該的。”


    武陵語罷,陶誌便取出來一個小瓷瓶,他倒出其中一枚藥丸來,丸子本身透著一股異樣清香。


    “玉胎道場的胎靈丸,生氣濃鬱,可彌補壽元,我看過羅道長麵相,陽壽損傷不少,可以覓一個好時機吃下。”陶誌將瓷瓶遞給我。


    老龔對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接下來。


    心中是不願的,臉上卻沒表現出來,我接過玉瓶。


    老龔肯定已經在算計武陵了,隻是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算計的。


    目前看,武陵還沒有露出來什麽心思,已經被老龔牽著鼻子走了。


    “好了小武子,東西爺已經拿了,有什麽你就盡可能說,爺要是說不清楚,絲焉小娘子那裏,我都能去說清楚。”老龔搖頭晃腦的道。


    “事情是這樣的,那個陰胎身上裹著的女人皮,說來,小師叔您也認識,徐暖。”武陵再度開口。


    我眉頭頓時緊皺起來。


    不光是因為武陵居然主動說出了徐家。


    本身為了不引起懷疑,我肯定得有神態反應才對。


    武陵眼神在我臉上掃過數次,似是在觀察著什麽。


    我除了皺眉,便沒有其他的表情了。


    老龔則響亮的嘖了一聲,說:“有點兒意思了,孫卓的姘頭老相好,那娘們兒嘴可碎的很,不是啥好玩意兒,你和她怎麽搞到一起的?她可前幾天,還想給你蓋帽兒呢,徐方年那老小子,總想把她送到爺身邊兒,爺沒瞧得上。”


    老龔這話,將徐家的下場完全抹過,就當不知道一樣。


    武陵臉色有些不自然,才說:“是嗎?”


    很明顯,這時候武陵也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徐家和他之間,一定時常溝通,隻是徐家確定能殺我,他也認為沒問題。


    之後徐家突然失聯,他看見徐暖的人皮,應該才知道徐家廢了。


    眼下,武陵看似求情,實際上是在試探我,看看我是否和徐家滅門有關!


    我眼眸中透出一股厭惡,這眼神並非是針對武陵,單純就是老龔所說的徐暖。


    和老龔混跡的時間太久了,我清楚,一旦針對某件事情撒謊的話,陰陽先生很容易就看出苗頭。


    “那可不是嗎?不過爺忙著呢,要對付一個頂厲害的陰陽先生,宋房,殺了他之後,就著急忙慌的趁熱送迴來了,還好我們走了,不然天知道徐方年會做出什麽事兒來,搞不好把徐暖洗幹淨,送爺眼前也不一定。”


    “嘿嘿,爺瞧不上,萬一讓我嚐嚐鮮,嘖,小武子,你可就……”


    “嗯?”老龔話音戛然而止,他忽然說了句:“不對啊?徐家前邊兒還在想著腳踏兩隻船,一腳踩著你,一腳踩著爺,怎麽徐暖就死了?人皮還在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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