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向苛還說,明鏡真人閉關不出,在給孫卓調理身體。


    看來,四規山的長老們等不及我上山之後才通知明鏡真人。


    孫卓站在這裏“迎接”我,必然明鏡真人也出了關!


    大量的目光凝視在我身上。


    我麵不改色,保持著足夠的平靜。


    那一隊紅色絳衣的道士,年紀都不小,最年輕的,都和韓鮓子無異。


    他們看我的目光,充滿著喜悅。


    孫卓那列道士,多數透著好奇,躍躍欲試,至於孫卓的眼神,極其深邃,並沒有外露出什麽兇惡憎恨情緒。


    他比不上以往了。


    曾經在靳陽監管道場,身為候選的他,可謂是英姿颯爽,眾星拱月。


    此時此刻的他,也就隻是站在前麵,身份地位較高而已,並不像是長豐道觀的人對他那般。


    這和他當時的實力,以及長豐道觀的地位有關。


    身份上是其一,麵貌是其二,他隻有半片腦袋有頭發,垂在身後,另外半片腦袋光禿禿的,甚至還能瞧見一些難看的瘡疤。


    饒是孫卓的臉沒有多少傷口,但這樣的頭頂,足夠算得上醜陋。


    那列紅袍絳衣的道士朝著我走近。


    他們停在我身前後,更顯得目光灼灼。


    向苛畢恭畢敬的後退,到了孫卓那一列年輕道士身旁。


    我粗略一數,紅袍道士共有一十三位。


    “羅顯神。”


    其中一個紅袍道士開口,他生著一張目字臉,兩撇胡須發白,下巴短髯,同樣生白,甚至就連他的眉毛都白了。


    “見過諸位師兄。”抱拳,我施了一禮。


    那紅袍道士爽朗大笑起來,其餘人也紛紛點頭。


    笑聲止住,那紅袍道士深深看著我,道:“不過雙十之年,掌握了破獄咒,單槍匹馬,對付了那離經叛道的小輩,好,很好!沒想到師尊還留下一個小師弟在外邊兒行腳走動,小師弟還如此強橫,我四規山,注入了一股強勁的血。”


    “我是你的大師兄,何憂天,道號白眉,擔任大長老之職。”


    “這些,全都是你的師兄們。至於他們的姓名道號,迴頭你會知曉的。”


    “小師弟,你是在何處拜入師尊門下?又在何處習道?”


    何憂天捋著短髯,問我。


    “靳陽入門,靳陽習道。”我迴答。


    “靳陽?咦……”


    何憂天的目光落至孫卓身上,笑了笑,說:“孫卓,你便是靳陽人,又在長豐道觀待了數年,看來,這靳陽和我們四規山緣分不淺。”


    孫卓沒吭聲,勉強擠出笑容。


    “的確緣分不淺,是吧,孫卓。”我同樣看向孫卓。


    隻是,我叫出他名字的一瞬,那些長老們的目光全都帶著詫異,孫卓後邊兒的弟子們,同樣疑惑萬分。


    “小師弟,和孫卓相識?”何憂天若有所思。


    孫卓臉色微變,眼瞳中帶著一絲不安,額頭上都冒出了豆大汗珠。


    我臉上卻帶著一絲笑容,迴答:“不隻是相識,還相親。”


    “血脈上,孫家父子算是我娘舅家,孫卓是表親。”


    “是吧,孫卓。”


    我再度開口。


    這同樣是茅有三對我的指點。


    一旦見到孫卓,必然要借勢,給他一個下馬威!


    四規山的人不了解靳陽的情況,孫卓極有可能,再度演一場戲,說明和我的親疏關係,占據某種層麵的主動,從而來惡心人。


    若我先說,那孫卓就會怕,怕我當著所有人挑明盜命之事。


    當然,我肯定不能直接說,即便是說了,會讓四規山亂,那也隻是能亂一會兒而已,畢竟我才到四規山,能站在我這邊的人絕對不多,怕惹惱了明鏡真人,對我下雷霆殺招。


    不過,除了這件事情要壓著,形成給孫卓的懸梁之刺。


    其他的事情,都無礙!


    “是,是。”孫卓似是稍稍鬆了口氣。


    “表親?這血脈已經極其近,孫卓的資質的確不錯,沒想到師尊同樣選上了一股血脈的弟子,說來也是天大的緣分。”


    “小師弟,你既然早知道孫卓是四規山真人弟子,為何不早些上山?”


    何憂天問我。


    “師尊教導我,道法不夠精湛之日,需以掩飾,我未曾在太多人麵前顯露道術,而孫卓的確切身份,我並不知道,我隻知道,這孫家當年,奪我羅家產業,險殺我性命,而孫卓認出我之後,更想對我殺之而後快。”


    “監管道場的候選,青袍道士都任他如臂揮指。”


    “跟他上山,怕不如早日上墳。”


    “若是我再顯露出來點兒道術,讓孫卓看出來曆,嗬嗬。”


    我三言兩語,直接將孫家的事情說了一半,言辭更加冷漠。


    驟然間,孫卓額頭上汗如雨下,他眼睛瞪得極大,看我的眼神錯愕,驚疑。


    唰的一下,全場都寂靜起來。


    何憂天看向孫卓的視線,透著一股審視,還有冷漠。


    不過,隻有他是這般表情神態。


    其餘紅袍道士,並沒有表出來態度,多是若有所思。


    孫卓後方那些道士,微微顯得不安。


    這些道士的反應,不出我所料。


    當然,是不出茅有三所料。


    我說這些,他們都未曾全信,就更不可能再多說其他了。


    “倒不知道,小師弟和孫卓之間,還有這樣一場爭端。”


    “此事,師兄倒是不好多言,迴頭請真人裁定。”


    “小師弟,你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四規山最不缺少的就是公道。”何憂天這番話,既像是對我表態,又像是穩住孫卓。


    我搖搖頭,臉上帶著淡笑。


    孫卓並沒有還口。


    他額頭上的薄汗刷刷滑落下來,反倒是鬆口氣的表情。


    這就是攻心。


    他以為我要說更多,我沒說,他就鬆懈。


    實際上,我說的東西,也足夠讓他被動了。


    “師尊所言,習道需斷念,我說和孫家之間的事情,是師兄問,既然師兄問了,我便如實相告。”


    “公道二字,在人心即可,執念太深,便容易止步不前。”


    ”斷念問心,可看開,可坦蕩,則道路寬廣,心魔不近。”


    我將茅有三教我的一番話,一字不差的說了出來。


    何憂天眼中精光大放,那群紅袍道士,同樣動容許多。


    這時,向苛匆匆走至何憂天身旁,低聲耳語了幾句話。


    “好!好!好!”


    何憂天一連三個好字!都形成了迴音,連綿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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