渙散的視線,驟然變得極其清晰。


    入目所視,是一個極其逼仄,黑暗,狹小的空間。


    喘息聲其實不重,隻是因為地方太小,才覺得清楚大聲。


    身體動了,輕輕往前靠去。


    我能感覺到這動彈,但這動,並非是我在支配!


    還是先前的怪夢!


    夢裏頭,我一直在逃……


    以前我是歸類於死人衣,眼鏡兒的問題,是因為感知的副作用,導致我感應到了一些西裝老頭的事兒。


    可現在我明白了!


    這根本和副作用無關!


    是我被撕下來一縷魂,留在了西裝老頭所在的地方!


    我夢見自己逃,實際上,是我這一縷魂在逃!


    茅有三還提醒過,這一縷魂一旦被吃了,西裝老頭甚至能順著冥冥中的感應找到我!


    我整個意識都在顫栗。


    視線瞧見一條狹小的縫隙,縫隙外,是一個冒著幽幽綠光的房間。


    這好像不是上一次,我夢裏頭瞧見躲藏的地方了。


    對麵不是牆壁,而是整整齊齊的櫃子,每個櫃子上都有編碼數字。


    吧嗒吧嗒,西裝腳步聲極其清脆。


    一個身材板正,幹淨得一絲不苟的老頭,出現在視線中。


    他臉上帶著和煦笑容,可他竟有一個眼眶是空的,透著漆黑血色。


    “嗬嗬。”老頭嗓子有些破音,他臉上的笑容更濃鬱。


    “我看到你了。”他喃喃道,身體往前挪動,開始接近視線中這條縫隙!


    莫大的恐懼感,籠罩著我的意識。


    幾秒種後,哢嚓一聲輕響傳來。


    西裝老頭拉開了一扇門!


    不過……他拉得剛好是我所處地方的臨近旁側,門扇打在了我眼前這扇門上,發出沉悶聲響。


    再等門倒關迴去,西裝老頭的臉色變得極其陰鬱,猛地抬手,拽住了另一扇門,將其拉開!


    又是一聲悶響,他開的門,剛好又跳過了我眼前這扇。


    打開兩側,卻偏偏沒看居中……


    西裝老頭的身影稍稍遠去,他情緒極其暴戾,砰砰的聲響不斷。


    不知道過了多久,腳步聲消失了,門扇撞擊聲也消失不見……


    我感覺眼睛在閉合……


    就好像是我那縷魂也需要休息,陷入了睡眠一般……


    意識一個激靈,恢複了清醒。


    渙散的視線中,竟也有一道身影!


    我猛地挺直身體,驟然看向床邊。


    坐在我床側的,赫然是個臉頰幹瘦的男人。


    模樣不是昨晚的了,可神態氣息,還是張軌!


    指間已經捏著剃頭刀,我極其警惕的盯著張軌,眼中透出了殺機!


    張軌臉上都是和善的笑容,同樣還有些許擔憂。


    “羅兄,我剛到你門外不久,可一直聽到你在屋裏胡言亂語,才擔心進來,結果你睡死了,口中還在說胡話,我才守在床邊。”


    “你放心,我絕無惡意!”


    話語間,張軌雙指重重點了心口好幾下,眼神肅然許多。


    我眼皮還是微搐,才收迴剃頭刀。


    “羅兄,你沒事吧?你好像被夢魘纏身了,一直很恐懼,說你沒看到我。”隨即,張軌眼中擔憂更多。


    “無礙。”我啞聲迴答。


    張軌真能擔心我?


    我覺得不然,也就是虛假做作的一種手段而已,想拉近我的信任。


    我並沒有表現出反感。


    可他這種行為,已經讓我心裏極度反感了。


    “羅兄,夢魘往往是猛鬼纏身,你說無礙,可這很難真的無礙,一旦夜晚入夢,就可能出事,我可以尋到人,試試幫你拔魘。”張軌更慎重道。


    我臉色不變,隻是稍稍蹙眉。


    “迴頭再說吧,先去祁家村辦事。”


    我拉開話題,切入了正題。


    夢魘這東西,我自己也清楚,來自特殊的屍。


    我現在這狀況,看起來很像是夢魘纏身,實際上是丟魂,那一縷魂又有一部分意識,根本不是拔魘能做到的。


    現在我就隻有兩個辦法!


    其一,拿迴死人衣和眼鏡,想辦法通過那兩樣寄身之物,將我這一縷魂拽迴來。


    若是那辦法不行,就得找到西裝老頭的所在地,才能將魂魄拿迴了……


    翻身下床,張軌同時起身後退。


    我才注意到,地上多了一個竹簍,封著一張有孔洞的蓋子。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禽類腥臭味。


    張軌沒有多言其他,說那他在屋外等我,我們的確可以現在出發,已經準備妥當了。


    隨後,張軌出了房間,我打開竹簍檢查了一遍。


    果真,裏邊兒窩著一隻冠子血紅,毛發極其鮮亮的公雞。


    它薄薄的眼皮下,血色的小眼睛極其銳利,直溜溜的盯著我。


    隨後,它尤其盯著我腰間的夜壺。


    夜壺微顫一下,老龔並沒有鑽出來,可我明顯感覺到了他恐懼。


    公雞帶煞,尤其是這種老雞,更是克鬼。


    四更鑼中的荒雞牛食,就是利用時辰,讓公雞打鳴,使得鬼魂誤以為天亮。


    而本身,雞叫也帶著破煞的氣。


    老龔隻是黃頁鬼,他不是這雄雞的對手。


    反手,我重新蓋上了蓋子。


    背上竹簍,徑直出了房間。


    院內多停了兩輛黑漆漆的mpv,張軌身旁還有兩人。


    一人大腹便便,脖子上掛著不少通透的牌子,男戴觀音女帶佛,可這男人全帶著佛。


    不止如此……那些佛牌並不是玉質,更不是翡翠,通透的橙黃感,像是玻璃的,裏邊兒注滿屍油!


    另一人骨瘦嶙峋,黑眼圈很重,眼袋耷拉得很大,膚色更白,像是畏光一般。


    他們兩人,都很警覺地盯著我。


    這種警覺,還帶著濃鬱的防備心。


    天是亮的,陽光不刺眼,日頭白得像是一枚丹丸。


    我神色就很冷淡了。


    他們警惕我,連表麵功夫都不做,我就沒必要太和善。


    旋即,那兩人臉上竟多了兩分冷厲。


    大腹便便的胖子忽然說道:“張軌,合作是可以合作,沒問題,他帶我們進去,再帶我們出來就可以。我看那隻老雞,真沒有多大的必要。”


    另一個骨瘦嶙峋的人同樣點頭,陰翳道:“一隻雞,對祁家村有什麽效果?反倒是讓我們不舒服,人跟著去就行,那背簍,還是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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