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我的確不知道怎麽開口。


    椛螢的反應,我完全沒有預料。


    這些年來,跟著老秦頭晝伏夜出,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屍體和鬼。


    接觸的人屈指可數。


    對我好的人更是稀少至極。


    椛螢對我的態度,明顯變得更親近了。


    除了小時候,我這十年來雖然沒接觸過女人,但我也能知道,人一些情緒反應,代表著什麽。


    椛螢喜歡上我了?


    那我呢?


    篤篤的敲門聲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深唿吸,才迴答:“我沒有騙你,你過去,確保安全,我會盡快來找你。切記,不要再久留了,我這邊無礙。”


    語罷,我掛斷了電話。


    “請進。”


    目光隨即注視到門前。


    房門開了,肢體略顯僵硬的張軌走了進來。


    鎢絲燈泛黃的光照下,他臉皮很死板,額頭的傷口倒是在屍油塗抹下恢複許多。


    借屍還魂,皮囊是早就死了的人,魂魄還沒有散開,並沒有成為鬼魂。


    先前張軌從我麵前逃離,就放棄了那具身體,這一具沒放棄而已。


    停在我麵前,張軌眼中微喜,瞥了我腰間夜壺一眼,他微微點頭,猶有好奇。


    “隻剩頭顱的黃頁鬼,的確少見,羅兄養鬼,倒是有法門。”張軌唏噓一聲,又道:“早知當日捉的投胎鬼中,有羅兄的“人”,我便不會讓那厲鬼吞吃,也怪不得,尋常白心鬼,怎麽可能抵禦得了那麽久?”


    張軌是誤會我養鬼?


    其實椛螢也誤會我養鬼,甚至還說過,養鬼不是好人。


    實際,不隻是椛螢。


    老秦頭以前就教過我,九流術中,對付鬼,甚至利用鬼的術法不少,可決不能真去養鬼。


    一般情況下,養鬼需要用自身血液,甚至是皮肉來喂養。


    鬼性格詭譎,極其容易反噬。


    血肉喂養出來的鬼,一旦占據主子的身體,就會更容易。


    除此之外,老秦頭就沒有教過我更多了。


    思緒落定,我語氣平緩的迴答:“那日,我隻是想救芊芊,閣下卻先拋了屍身,無人控製你那頭厲鬼,我別無選擇,才會弄出那般結果。”


    張軌笑了笑,又道:“羅兄來得突然,手段淩厲,我以為是隍司的高手,吞鬼過程沒結束,我那頭厲鬼幫不上忙,而我本身沒有別的手段,隻能先金蟬脫殼。”


    “此次羅兄信任我,還跟了上來,實屬感激不盡。”


    張軌這一番話,善意更多,完全沒有楊管事那般算計。


    我才恍然大悟。


    張軌其實知道,冥坊裏頭看門的人會動手?


    可他曉得自己死不了,才會冒著受傷的風險,上來和我說完那一番話!?


    此時三言兩語的交談,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和張軌是老相識的朋友。


    “你要合作什麽?”我單刀直入,道入正題。


    張軌眸子一凝,才坐在茶幾旁的椅子上。


    深思幾秒鍾,他說:“不瞞羅兄說,最開始跟上你,多少是帶著一些怨恨的,那頭厲鬼我養了多年,居然在你手中魂飛魄散了。而隍司不隻是晚上有司夜,白天還將日巡請了出來,讓我們無法再下手!我隻能往羅兄身上,找補一些迴來。”


    “可跟久了,我才發現問題,你竟然也被鬼暗中尾隨,不過那隻鬼跟得太隱晦了,我隻能隱約察覺到,好像是瘟癀鬼!”


    張軌話音至此,我臉色驟變。


    此前“無皮鬼”,頂著趙康麵貌,竟然還跟蹤過我?


    不,恐怕他不隻是用過趙康的臉,還有別人……


    我才完全一無所知。


    沒有打斷張軌的話,他繼而又道:“十年前,靳陽出現地氣,瘟癀鬼的消息四下傳播,結果監管,隍司,乃至於城隍廟各個司職都未曾發現,我們組織同樣四下搜尋,若是能得了瘟癀鬼,好處不言而喻!結果還是無跡可尋。”


    “監管很官方的通報,說地氣外出,並沒有出現瘟癀鬼,可我們察覺到了,大量地氣出現後,又消失了,這裏邊兒肯定有問題!沒想到,如今瘟癀鬼出現,羅兄是最息息相關的人!”


    “我改變了計劃,不打算和羅兄為敵,實不相瞞,我想要瘟癀鬼!他此時必定處於虛弱階段!而羅兄被監管針對,又被隍司再三算計,可加入我們組織,便不會再那麽被動!”


    我眉頭緊鎖,一時間沒迴答。


    張軌這兩個想法,於他來說,都充滿了好處。


    不過於我來說,卻隻有弊端。


    因此,我直接搖頭說了,跟著我的瘟癀鬼是假的,他騙了我朋友進祁家村,我引去司夜,吸光了他的地氣,如今他就隻是個普通兇魂惡鬼,此外,我不會無緣無故加入他們,這對我來說,沒有絲毫好處可言。


    張軌眼眸一縮,稍顯的驚疑。


    “假的?地氣被吸光了?!”他聲音都大了不少!


    這件事情,顯然黃叔和監管,以及隍司都沒外露。


    也有可能是時間太短,所以張軌還沒能打聽到。


    下一秒,張軌深吸一口氣,似是平複情緒,才又道:“真假之說,我們稍後再議,就算是假的,隻要找到那隻鬼,肯定也有線索!”


    “羅兄為何認為,加入我們沒好處?”


    張軌神色極其慎重,說:“鬼龕,絕不輸於隍司,饒是監管,拿我們都沒有辦法。甚至無法跟蹤我們!”


    我眼皮微跳。


    鬼龕?就這就是張軌組織的名字?倒是夠陰森的。


    “無法跟蹤?為什麽?”我反問張軌。


    張軌反而搖頭不語了。


    頓了片刻,他才道:“自是加入之後,才能得知的秘密。除此之外,我們幾乎沒有任何限製,就是這處藏身之地不能告知任何人,而且,上頭還會標配人手,甚至是配鬼。”


    “羅兄,你同為養鬼之人,饒是學了一些九流術,也不可能被隍司接納!甚至會被他們送給監管!監管的手段,你倒是瞧見一些了,若非茅有三救你,恐怕你已經死了。”


    “而茅有三,更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張軌這一番話,很多東西,其實是他自己補充推斷的。


    倒也怪不得他誤會我是養鬼的人。


    無頭女,直接撕裂了他的厲鬼,甚至讓隍司封門。


    我還隨身攜帶老龔的夜壺。


    還好,他不知道無皮鬼。


    若是早先被他們跟上,我的秘密,恐怕就要暴露在他眼中!


    我腦中思緒極快,又追問一句:“沒有任何限製,也不需要做什麽事?條件,就這麽優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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