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想到有一天宿舍樓電路突然燒斷電了,小舟湊合著水溫迅速洗了個澡出來,就聽到整棟樓的喧鬧聲。


    小舟一邊快速擦頭發,一邊問:“怎麽了?”


    室友說:“停電了,舍管正在查整棟樓有沒有超高功率電器。”


    “哦哦。”


    因為沒電,小舟沒法吹頭發,就隻能擦得再幹點,毛巾摩擦著頭發跟,整個腦袋一頭亂毛要起飛了似的。


    小舟忽然想起來。


    “我的衣服還在洗衣機……!”連忙去搶救。


    衣服已經浸水了,正是混泡沫甩的時候,小舟抱著一桶的濕衣服,站在陽台水池邊試圖擰幹,夜風很冷,吹開了毛毛細雨,一些吹進陽台,一些留給路燈。向遠方眺望,昏黃朦朧的路燈光,像冬雨夜裏的一個個小腳印。


    這串腳印在校園裏是簡單的,等出去,就四散去城市的各個角落。


    那有沒有去到七星街他們的家呢?


    再一陣風。


    小舟打了個噴嚏。


    小舟抬頭,不算很大的陽台上頭擠滿了同宿舍六個人的衣服,陰雨雪天,好幾天都不幹,陽台的衣服越生越多,現在有一股怎麽都幹不了的隱隱潮味。


    外套、毛衣這類的衣服還能撐一撐不洗,但內褲小舟每天一換,確實沒得穿了。


    可聽說,這雨起碼要下到周末。


    小舟不喜歡雨天。因為他的雨天總是踩雨靴披雨衣在奔波,再小心都會弄一身濕,迴到合租的房子,要燒很燙很足的熱水,計較地花比平時更多的電費,而等待有熱水的過程,雨的潮濕寒冷會慢慢鑽進他的身體,很痛苦難熬。


    現在的小舟可以說,他不喜歡下雨天了。


    他有這份自由了。


    不喜歡驅動向愛。


    電話裏頭的嘟嘟聲平緩,而小舟心跳的頻率則逐漸躍動。


    電話那頭,江寄很快就接。


    “小舟?怎麽了。”


    衣服放迴桶裏,他今晚不想擰幹,濕漉漉的手沒擦幹,抓手機有點滑手,因此要更重點力氣。


    “先生,你這兩天有空嗎,可不可以帶一點衣服給我……”


    ……


    換衣服,穿鞋子,濕衣服盡量擰輕,裝進桶裏,和樓下宿管說明。


    小舟開始赴約。


    舍友沒注意,舍管多一句提醒,深冬雨夜,沒人知道小舟的熱忱和他的愛情。


    小舟一手撐著傘,一手提著桶,輕車熟路走很快,繞水坑,蹚水窪,以前為賺錢,現在為見江寄。


    “慢點!”


    江寄的聲音遠遠傳來,很明顯。


    好像沒有哪個顧客和他在雨天說過小心,所以江寄在那個雨天收留他過夜才成為刻骨銘心,小舟止不住開心,然後思緒裝滿心:


    就像安徒生童話裏賣火柴的小女孩,她在等溫暖,而小舟自己在這座城市、這個世界奔波忙碌,是淋雨的小狗自力更生,但偶爾抬頭看到摩登大樓的燈火琳琳,也會想,那一扇漂亮的窗會成為自己的家呢?


    然後有一天,江寄打開門。


    和他說謝謝,辛苦了,累了的話要不要休息一下。


    小舟就再也走不動了。


    所以他也偶爾可以任性一次。


    他跑到江寄麵前,雨天裏唿出的熱氣很明顯,眼睛月牙彎彎,隻可惜和江寄得電動鐵欄門,和擁抱還差一點。


    江寄撐著一把黑色的長柄大傘,應該是特意從家裏翻出來的,因為他另一隻手拎了行李包,怕裏頭的衣服濕了。


    江寄見麵先說:“下雨天慢點,不差這一兩分鍾。”


    “知道啦知道啦。”


    小舟一認錯,江寄哪裏還舍得說。


    男人大傘往前傾,手抬高了包,往裏頭遞:“接一下。你手裏桶方便拿嗎,先放地上,等會我就拎迴去了。”


    小舟卻說方便,腦袋一偏,夾住傘,先接了包,又把桶遞給江寄。


    小舟抿了抿唇:“裏頭就是兩件厚衣服,剛進洗衣機就停電了……其他薄的我自己就還是放在宿舍洗。”


    “嗯,沒事,下次可以都拿迴家,家裏烘幹很方便。”


    因為是校門口相見,值班亭還有保安,他倆在雨夜打眼,保安也會時不時往這邊瞥兩眼注意情況。所以江寄也不多說,就囑咐道:“迴吧。周末接你。”


    “對了,包裏保溫瓶裝的是你喜歡喝的玉米排骨湯,拿出來的時候小心一點,喝不完的可以分同學,不要過夜,剩的就倒掉。”


    “好——”


    小舟拉長聲音應了。


    江寄又仔細看了小舟兩眼。


    “不是我煮的,點的外賣,你喜歡的那家。這次來不及,周末有什麽想吃的,到時候買菜給你做。”


    “嗯!”


    “真走了。”


    小舟彎了彎唇:“我知道。你注意安全,慢點。”


    江寄和他擺了擺手。


    迴去以後,舍友聽說有夜宵,直唿爸爸。小舟從包裏拿出來,發現江寄細致地不僅給衣服套了袋子,還給保溫瓶裏外包了好幾層保鮮膜。


    除了湯,連零食都有,多是解饞的肉脯、魚幹等等,今晚電工還沒辦法來修電路,整個宿舍各掏各的手機打燈,還有拿led充電台燈的,吃了個爽。


    有人的作業都印了個油印。


    也因為喝了湯,小舟入睡的時候覺得暖洋洋的。


    他忽然想起邱煬去年和自己說的話。他說下雪天,一中的宿舍樓沒熱水,他給他喜歡的女孩打了一整壺保溫瓶的熱水去,一路過去又晚又遠,但他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那邱煬和佳佳在新的城市在一起了沒有?


    希望新的城市的雪天,也讓他們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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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章的小紅包都已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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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快到冬天的時候, 小舟月考的成績又進步了不少。


    一月頭,江寄替小舟向班主任請了假, 兩個人再一次飛往錦城參加語文學考。


    當初離開家鄉的時候, 小舟也想不到如今他會這樣頻繁迴去。而現在每一次踏著錦城的土地,都為求學印上足跡。


    小舟的文科一向很好,這次語文學考發揮穩定, 考完試,江寄就帶著小舟去吃火鍋。


    紅彤彤熱牛油滾燙著冒熱氣, 反式鴛鴦鍋的中間施舍地飄著一小抹乳白, 那是菌菇鍋底。川渝人民一看,都要忍辱負重說一句:


    叛徒。


    他們吃在商圈。作為本地人,小舟當然知道更地道的地方, 但那些地方在口味上難免排外,小舟真怕江寄沒嚐幾口就進隔壁的肛腸醫院。他們倆要生活一輩子呢, 江老師脆弱的胃可得好好養。


    心裏想著,喉嚨不知怎的就嗆著了。


    是辣椒還是花椒?總之這滋味不好受, 小舟死命咳嗽,還岔了氣,臉不是吃紅的, 而是咳紅的, 在與火鍋店裏滿掛的紅燈籠交相輝映。


    江寄一愣,隨即扯紙巾給他。


    小舟摸空抓了兩把,總算抓著了, 這會他像個被扔下水的旱鴨子,但好笑之處在於, 旱鴨子瞎撲騰,但池子還沒一米深;錦城的小朋友吃了二十來年辣, 一遭家門口“不正宗”的店翻了船。


    江寄看著看著,有點沒良心地笑了。


    眼見著小舟緩過勁了,江寄遞了自己這碗還沒怎麽吃的涼粉給小舟。


    年長者打趣道:“被我這個外地人同化了?”


    小舟揉了揉鼻子、喉嚨,重新用消毒濕巾擦完手,然後不服輸地再往紅辣泳池裏撲騰。


    “怎麽可能。你看著。”


    他在江城那麽乖,他在錦城又有這麽辣,江寄都很喜歡他。今晚的火鍋也像此刻的小舟那樣霸道,嚐一頓,渾身就是這個味道。


    買單出門,牽手迴去,武侯祠前褪去人潮,遊客簇擁去下一場熱鬧,一年這麽晚,雪也從江尾下到江頭來。今晚的雪不大,兩個人一起抬頭,冰涼的雪花剛好覆蓋鼻尖。


    “下雪了。”


    江寄說。


    “沒帶傘出來啊,這雪也說下就下了。”


    小舟說。


    但也沒什麽煩惱。


    小舟拉起江寄的手,笑著對他說道:“哥,路不遠,雪不大,我們就走路迴去吧。”


    雪不大,但夜風不小,依然有感冒的可能,浪漫真是危險分子,驅動每一個人去憑直覺來愛,江寄握緊了小舟的手,為他喊自己哥,為他說要一起覆雪。


    但做浪漫傻事之前,準備工作需要到位,江寄彎下腰給小舟拉羽絨服拉鏈,緊好圍巾,翻上帽子,讓他先在純白的冬日大衣裏經曆一場白頭,唯有露在外麵的容顏還那麽年輕絢爛。


    江寄為小舟戴好帽子,低垂的長睫是停駐下來的蝴蝶。蝴蝶落在哪個港灣,於是薄唇也有棲息——他親小舟一下。


    “都聽你的,小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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