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報答我,打算替我做飯?”  小舟不知道江寄的口吻是什麽意思,他應道:“是的。”  這是他原本的打算。  大膽,不知天高地厚,還冒昧。  一個不識好歹、得寸進尺的客人。  江寄卻側過身子,好像放了他一馬。  “那就去吧。”  小舟如蒙大赦地從江寄身邊小跑去廚房,報恩和迴禮已經在這段小小的走廊裏完全變了味道。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砝碼,一個天平,和一場沒準備好的比拚。  江寄緩慢地跟上去,他看到小舟打開了他的冰箱,結果對著空空如也、基本隻有幾枚雞蛋的結果目瞪口呆。  但他自己絲毫不感到窘迫和尷尬,也不為接下來的情況的感到擔憂。  兩人四目相對,在小舟訥訥的目光下,江寄說道。  “冰箱旁邊有圍裙,我在書房,好了叫我。”  小舟這才明白,他在踏入這個屋子時的第一預感並沒有出錯,他在這裏被麵前這個男人賦予了更多的權利。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前頭的更新頻率不能保證,一是我希望能找到我最喜歡的感覺,同時隔壁文還要收尾,所以大家等我一陣~  感謝在2022-01-20 20:19:21~2022-01-21 23:37: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elpro、憨憨涵涵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夜夜笙歌 30瓶;牛子硬了 20瓶;b612號販賣機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章   電飯煲比小舟先完成工作。  小舟趁著雞蛋還沒翻麵的功夫,打開電飯煲,被撲麵的熱氣迷到眼睛,再一迴頭,煎蛋過熟了。  兩個煎蛋,三個蛋打了蛋花湯。  這是小舟用冰箱裏的幾個雞蛋所能交的最好“答卷”。更不要說他還不會擺盤。  小舟走到書房門口,門是半掩著的,但小舟也隻輕輕往裏推了一點,人並沒有走進。  “江先生,我做好了。”  江寄把電腦休眠,但沒有當即起身,漆黑的屏幕反射出男孩子模糊的身影,臉看不真切,但江寄莫名能想象出對方的表情:有點局促,有點乖,靠牆貼壁,如果沒有處理好和他的距離,就會令他渾身炸毛一下子逃竄溜走。  “嗯。”  先應完,江寄在座椅上又待了幾秒,然後長腿一推,從轉椅上起來。  等江寄走過來,從他身邊經過去餐廳,小舟才默默地跟上去。小舟習慣了跟在別人後頭走,而江寄更有一種讓人順從的氣場,小舟走在後麵,對兩個人直接的身高差有了更直觀的感受。  真的好高啊……  他自己才到江先生的肩膀。  羨慕,又有一點點嫉妒。  等到了餐桌旁,江寄看著眼前稀飯配煎蛋和蛋湯的配置微不可見地揚了下眉,他轉身迴頭看男孩,過了一會,小舟恍然。  “我忘了拿碗筷了。”  說著,小跑進廚房,儼然忘了他其實並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所以這個行為多少有些越俎代庖。  江寄扯了扯嘴角,坐下了。  小舟花了點時間找碗和其他餐具,又要把它們再簡單衝洗下,平光玻璃門可以看到他低頭的認真側顏,水花濺在他的手背上,就像剛才江寄在那洗手一樣。但也有不一樣,就好像強有力的水更濺到了男孩子的臉上,小舟的臉慢慢得紅起來,而他的頭也越來越低。  他最終還是洗好碗筷出來了,抱著這些易碎品,走得很小心,放得也很小心,易碎的同時還有他的自尊。  小舟謹慎地偷瞄對麵江寄的臉色,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麽的不妥以及可笑。  他甚至覺得難堪,開始坐立不安,想要從任何可以逃走的門縫、窗縫溜走,逃走、跳樓……  然後江寄拯救了這顆搖搖欲墜的羞恥心。  他也是很隨意地救,拿走小舟手裏的一個碗、一副筷子、一把勺子,但就分走了小舟一大半的重擔。  “辛苦了。”  “沒、沒有。”  “洗東西是好習慣。”  “謝謝……”  小舟又默默返身迴去拿了一個大的湯匙來盛稀飯。  稀飯是之前江寄煮的,煮的手法還很粗暴,吃起來有一股開水硬生生把米澆熟的味道,但兩個人對坐著,就這麽逐漸清了底。  江寄說:“你看起來年紀不大。”  剛才江寄的一番話,能讓小舟猜到對方是一名老師。而老師,這實在是個太有光環和信服力的職業了。  小舟答:“嗯,二十一。”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向下垂的,乖順,沒有一點棱角,隻有被磨平的遺憾。  江寄接:“才二十一。”  這是個江寄太熟悉的年齡段了,他隻要一閉眼,仿佛就已經看到講台下烏泱泱的腦袋,中間還摻雜著紫的綠的粉的紅的個別。如果是上午的專業大課,整個階梯教室還會飄來各種早餐的味道。兩個小時下來,那群學生肚子是飽的,腦袋該怎麽空還是空的。  但無可否認,這是相當好的年紀。  小舟低聲地嗯了一聲,他可以猜到接下來對方要說什麽,淺薄的惋惜或者微妙的鄙夷,他見過太多,所以這次不想看了。他想把心裏關於江先生的記憶留得更純粹一些。  禮尚往來,小舟還是迴了一句:“您也很年輕。”  江寄覺得這個男孩子有點不可愛,但同時又太可愛。  “好了,做些正事。”  江寄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輪到小舟愕然,因為他完全在狀況外。原來他進這間房子,其實還有正事?  江寄指小舟的胳膊。因為他借出的衣服對於小舟而言過於寬大,小舟需要一再地挽袖子,最後就挽得高高的,露出胳膊外側連片的青紫擦痕。  “這。”  “消毒一下,塗藥。”  小舟小聲解釋道:“剛才不小心騎車摔了。”他在為自己的受傷解釋,似乎也在為自己這一單外送的遲到解釋。  江寄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來吧,去沙發那坐著,我去拿東西。”  男孩子就像拖著一條重重濕尾巴的小貓,噠噠噠地到了沙發旁邊,等待著下一步指令。  江寄迴來得也很快,但手裏不隻是酒精棉簽這些藥品,還有一個吹風機。小舟才意識到他的頭發也是半幹不幹的狀態,他搖手和對方解釋。  “我沒有洗頭。”  沒有得寸進尺用著浴室裏的東西。  “就是雨淋的。”  還好他騎車摔的地方離這裏不算太遠,後來小舟拿雨衣裹著藥品小跑一段就到了。  說到藥……  小舟眨巴了下眼,想起自己出發前看到的紙單子,一大袋的各種胃藥。他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得寸進尺了,但是依然忍不住。  “您藥吃了嗎?”  有點突兀,還有點不禮貌。小舟便又換了個詳細的說辭。  “我之前看到您下了挺多胃藥的,您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男孩子覺得冒昧,但他不知道在這種暴雨冰雹天,冷冰冰的房子和冷冰冰的老男人最缺乏關心。而他這樣的關懷,像零星的火星子不小心丟掉了一捆枯硬的柴草上,還沒冒火,但隱隱在冒煙了。  江寄放下手裏的東西:“挺會管人。”  小舟有些慌,但他不知道這種聽上去的陰陽怪氣是種誇讚,老蛇的嘶聲也許是一種蛇信對愛的捕捉。  “你先自己弄著。”江寄說,“我也去燒熱水。”  小舟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他被對方推著、引著,江寄人都走遠了,小舟才呐呐地在原位跟著應。  “……好的。”  水燒得很快,江寄倒了半杯,連同那一袋放在玄關的胃藥一起帶迴來,小舟才清理到一半。  沾醫用酒精的棉簽在手臂上小心地滾動,皮膚好像連接的是喉嚨,江寄總能聽到間或的,小聲的嘶氣,好像他家裏、他旁邊其實不是也不是一隻小流浪貓,而是一條小蛇,嘶嘶的,蛇信在吐,尾巴在打。  江寄垂著眼,盯著手中的杯子,另一隻手無聊而嫻熟地從藥板裏摳出一粒藥,就水吞咽。  喉結的滾動,剛好和吸氣的其中一聲吻合。  江寄放下杯子。  “手肘沒塗好。”  小舟抬頭:“嗯?”  他茫茫然,因為怕疼,看上去可憐又可愛,所以他還是落水小貓,隻不過引動真正的蛇口舌生津。  江寄瞥了一眼:“細心一點,右手很重要,這會沒處理好,後續更耽誤時間。”  聽對方說,小舟感覺自己好像在挨老師的教訓,忍不住坐正了跟著小心點頭。  對江寄說的話,小舟也完全認同。  江先生是老師,右手當然很重要。  當然了,他自己的手也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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