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裏,張三豐時常同李放去山腳下泛舟,楊不悔起初鬧著要釣魚,拿著那把武當掌門人親做的釣竿坐在船邊,但小孩愛玩,實在沒什麽耐心,一會又掛在李放腿上,鬧著要他帶她去山下集市走走。

    李放正在寫字,他落筆也頗有少年豪氣,筆鋒犀利,被她抱著腰搖來搖去,半點不為所動,冷靜地落完最後一筆,才投筆。

    張三豐摸著胡子誇他,“好,下盤穩。”

    楊不悔說,“放哥,我都沒去集市玩過,帶我去嘛。”她的性子來了武當算是解放了,從前沒有機會,也很懂事,現在倒像自由了,顯露了小女兒的嬌甜。

    張三豐笑道,“你且帶她去,”他抓著楊不悔扔下的釣竿,“小姑娘,等你迴來,我釣一尾魚於你。”

    “謝謝爺爺,”楊不悔笑嘻嘻地拉著李放往渡口去,少年無奈地任由她帶著自己,“走嘛,走嘛,放哥,我們去玩。”

    李放並不很喜歡人多的地方,準確而言,是嘈雜的地方。他的外貌總是為了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隻是普通的注視倒也罷,煩在即使背後負劍也嚇不退宵小,雖然解決也容易,但還是有礙心情。

    好在武當山下,許是因為有清正山門坐鎮,百姓似乎也和樂淳樸,韃子並不敢到這來撒野。楊不悔在這個年紀,對什麽都好奇,最喜歡那些小玩意,還有小販那賣的珠花。她看重了一個步搖,又要那個花簪,插了一支孔雀釵在發間,還要綴花勝,後來鬧的滿頭都是,大概是給街上童子笑了,她又紅著臉取下來,要李放給她收著。

    李放收好了,她眼睛滴溜溜一轉,忽地道,“放哥,你明日幫我梳頭好不好?”

    李放道,“我不會。”

    楊不悔說,“哎呀,我教你。教會了你再幫我辮。”她頗有些驕傲,“我的頭發都是自己辮的,媽教了我一遍,我就會了。”

    李放嗯了一聲。

    她到底是個小孩子,沒多久就玩累了,李放把她放在背上,不多時就感覺有個小腦袋垂在脖頸間,原來她已睡著了。

    他迴到船上,把她放在船艙裏,拿了一根釣竿,安靜地坐到了張三豐身邊,也在垂釣。

    他安靜,張三豐反而不那麽在乎,開口和他聊天,“武當裏,再找不出你這樣的孩子啦,我在洞中悟了幾月,方才放下了,你卻從小就一心無雜思了。”

    李放道,“我的雜思亦多。”隻是不在言中表,不在麵上露。

    “不對,不對,”張三豐道,“身在俗世中,緣分是斬不盡的,能瀟灑其中,不為之累,才是‘逍遙''。”他沉吟片刻,“你師父給你取號沒有?”雖說是俗家弟子,也是有道號的。他入玄門,道號三豐,反而原名也不怎麽用了。

    李放道,“不曾。”

    張三豐笑道,“你迴去問問她,她如若不介意,我替你擬一個。”

    李放應了。

    張三豐卻長歎一聲,“你和我徒孫無忌同歲,也不知他如今如何。”雖說囑托了他,到了蝶穀寄信迴來,眼下隻怕還沒到。他入道後,越發自由自在,唯獨到了暮年,三弟子俞岱岩被廢了筋骨,臥床不起,五弟子張翠山自盡,他留下的孩兒,日日受寒毒之苦,已隻剩一年好活,他用盡了方法,也不惜臉麵向少林服軟,可依舊沒有辦法,如今要看無忌孩兒的緣法了。實在教他痛心。

    這也是他從漢水迴來不久就叫李放來的原因,他也算看著這孩子長大,見他好,才算寬慰幾分。

    昔日翠山,亦是愛書法,寫的好字哪。

    迴想當初與愛徒同臨喪亂帖,越發覺得恍如隔世一般。

    十年分別,再見尚未盡樂,就眼睜睜看著他自絕在跟前。

    他對著水麵遠山看了許久,也不知想了什麽,忽地道,“明教楊逍你可識得?”

    李放頓了頓,“嗯。”

    “他有句話,我認為說的好,”張三豐道,“任何武功分了門派,就落了下乘,可見不要拘泥於此。”少林愈發沒落,不正是矯枉過正,過於死守門派傳承,才變的如此麽?見聞智性四位,後三位,是修武不修心。

    李放尚且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一心學劍,外麵的事見的少,也不能理解他的感慨,但隱隱覺得有幾分道理。

    張三豐道,“我百歲時,悟得了太極拳劍,你可願學?”

    李放道,“不敢受。”

    “不必道如此,”張三豐微微一笑,“你是劍道奇才,今日是我教你,你學會,融會貫通,又是你的劍道。你要行至用劍之至高境界,總要見過許多劍法才能悟,否則要孤困自守,於本心中突破,可你尚負峨眉派之望,能做到麽?”

    李放默然。

    “世人敝帚自珍,珍珠也變魚目,我教了你,卻能見來日絕世劍法出世了。”張三豐道,“與武當峨嵋倒沒有關係,你隻當是一位前輩。”

    他言至於此,其實已不必再拒絕,他尚且如此灑脫,再推拒豈非矯揉?

    李放道,“固爾願,不敢辭爾。”

    張三豐喝道,“好!”

    他一聲喝,其中的渾厚內力震蕩的水麵激動,一尾湖魚驚慌間被甩上甲板,正落在魚簍中。

    張三豐笑道,“小娃娃要的魚有咯。”

    張三豐自此向李放傳授劍法。少林人曾拒絕他以功法換一部九陽殘卷為張無忌醫治的要求,怕的是武林人知道他們學了武當的功夫,瞧他們不起,嘲笑他們到底不如武當,是靠他們的饋贈才保持地位。

    李放想不到這個關節,他江湖經驗到底還少。可張三豐經此一事,反而注意了幾分,先前寄給滅絕的信裏,已言明此事,滅絕雖心高氣傲,似乎也支持弟子學別家功夫。細想應當是對他頗有信心,將來可超張三豐,自然不會為江湖人所笑。

    他不止教太極劍,這劍法,強在一個“意”字,有神無鋒,要的是悟,平白悟劍是難事,李放的劍術還停在追求淩厲,便從七十二路“繞指柔劍”教起他,繞指柔劍需得內力渾厚,於是又傳他純陽無極功。

    李放雖然天賦好,可過去多是自己悟劍,峨眉傳承沒落,滅絕在他小時教了他九陽功,峨眉劍法和四象掌,雖說天下武功,莫不同源,可融為一體,但他尚且不到那個地步,於是測得他最適合習劍後,便讓他習劍法了,可峨眉劍法——傳下還完整的,實在不如掌法。

    張三豐拳劍皆通,武功早年學自少林,其實後來已化作己物,又新創了,李放在他這裏學劍,隻覺得武功奧妙不可參透。那些功法,他隻看一遍就能記住,但要使出其功力來,尚且需要領悟。

    他二人在天柱峰上,一教一學,逐漸忘卻俗世。

    楊不悔自來武當後,整日裏見不到李放,好在武當山上有許多小弟子,她雖沒有武功,可實在生的玉雪可愛,把這些小道童迷的葷素不分,暈頭轉向,每日就跟在她後麵,奉承討好。她受人追捧,越發嬌蠻,指使逗弄他們玩,也算得了樂趣。

    但漸漸又對這些小孩厭倦了,複又想起李放,先想到他成日不見人影,生了一會悶氣,後來又實在想他,正好看見遠處一個人走來,定睛一看,是之前見過的“殷叔叔”。

    她喊了一聲,“殷六俠!”

    殷梨亭被她嚇了一跳,緩了一會,才笑道,“是你啊。”

    楊不悔道,“殷六俠,我在集市上玩,聽他們都稱讚你是俠義無雙,武功蓋世,最是好心,常常相助有難之人的,是不是?”

    殷梨亭白淨的臉一紅,“當不得,當不得。”

    楊不悔心想,這人也太好騙了。但臉上卻掛上哀戚的表情,道,“實不相瞞,我最近也遇到了一個大麻煩,可我在武當上,實在不認識什麽人,又聽說你是那樣的人物,於是就來找你了。”

    殷梨亭還未說話,聽見那邊幾個小道童忽然瞧見他們,興奮地跑過來,圍著楊不悔轉,一番大獻殷勤,“楊小姐,你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迴去?”“楊小姐,你今日要玩什麽?我陪你去吧。”“楊小姐,我……”

    才說完自己不認識人的楊不悔:“……”

    殷梨亭:“……”

    楊不悔正想發火,可殷梨亭在場,她又不能說出來,隻能勉強道,“我和殷六俠有事要談呢,你們不要來打擾。”

    眾童子才瞧見原來他們殷師叔在,忙換了正形,訥訥地走了。

    楊不悔輕咳一聲,“他們……他們雖然是我的朋友,但在這件事上,是幫不了我的。”

    殷梨亭脾氣好,對小孩也頗有耐心,問,“是什麽事?”

    楊不悔卻賣了個關子,“殷六俠,我們在路上談也不好,不如坐下慢慢談。”

    想來也是,他便答應了,兩人在路旁小亭坐下,楊不悔殷勤地斟茶,端了一杯送到他跟前,才道,“其實和放哥有關。”

    殷梨亭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和他是表兄妹,有什麽事直接同他說不就好了嗎?”

    “非也。”楊不悔搖搖頭,“我哪裏見的到他,他每日在練功,到夜間才迴來,那時夫人已經催我睡了,也不肯要我深夜去打攪他,算起來,我已經有小半月不見他了。”

    她垂下頭,難過地道,“我和放哥以前雖然在一起時間也短,可還是經常見到的,誰想到他說了要帶我來武當玩,自己卻有事不能見我。”

    殷梨亭看小女孩要哭不哭的樣子,心也軟了,“你既然找我幫忙,我可怎麽幫你?”

    楊不悔道,“很簡單,你把放哥綁到我房裏——”

    殷梨亭:“噗——”

    楊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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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峨眉非學劍之佳所,遂至武當,尋張三豐,以開掛。

    就跟遊戲裏找npc要秘笈一樣哈哈哈哈(其實我挺喜歡這糟老頭子的

    *學太極劍這裏忽然想起原著劇情,無忌天賦太強了嗷,一下學個七七八八。不過我覺得九陽神功是根本,底子打的好,其他武功粗略學會,學個形在他手裏就能有大威力。

    李放是學不到九陽神功了,因此不可能像無忌一樣學的博還學的好,隻能學精劍道。

    *道號是有預謀的,挺套路的吧,應該可以猜到。(雖然張三豐前麵在提逍遙,但不代表他要起名逍遙哇,所以不是李逍遙。)

    *殷梨亭:我信了你的邪

    *猜猜不悔要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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