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中她錯按了某個開關,叫出了某段紀錄像片。影片中的她站在陽台上,手中握著相機,專心的對準焦距,拍攝遠方風景。


    攝影機的鏡頭捕捉著她的背影,幾秒後又跳至另一畫麵,她佇立在海邊,影片中依然隻有背影。


    她狠狠愣住,思緒像攪碎的紙花,淩亂無章。


    筆電屏幕閃動亮光,一段經過剪接,以及利用計算機特效製造出虛擬背景的廣告,在她眼前播放。


    這一次不再隻有她的背影,而是完完整整的她。


    她不曉得那些特效是怎麽辦到的,廣告中的她,穿著她出席某個派對時的小禮服——那是狄藍特別為她準備的。


    心口一窒,她呆望著廣告在眼前重複播放,耳畔響起狄藍曾說過的話。


    「反正現在的我,也創作不出什麽象話的東西。」


    「我絕對不會以你為繆思。」


    「我絕不會再創作。」


    謊言。全是謊言。


    她驀然想起,幾次偶然迴眸,確實曾見過狄藍手持數字攝影機,但她未曾猜疑,隻當他是在記錄兩人的日常生活。


    原來,他根本不曾放棄創作,他的才華繁盛依舊,他的天賦未曾消失。


    姚曼寧放下攝影機,雙手扶住額頭,微聳的雙肩開始顫抖。


    不是難過,不是悲傷,不是憤怒。


    因為,真正有罪的人,是她。


    他說謊,是為了她。他舍下創作,是因為她。他退出舞台,是為了她。


    是她抹煞了他的才華,是她毀了一個應該在時尚藝術領域發光發熱的天才。


    她才是那個真正有罪的人。


    她必須承認,她對愛情的不信任,對藝術創作者的恐懼,毀了狄藍。


    為了遷就她,他自願封閉了他建造的美麗星球,假裝才華耗盡,無視外界的嘲諷挖苦,甘於成為平凡無趣的商業菁英。


    「天……」內疚在一瞬間壓垮了她,姚曼寧劇烈顫抖地哭出聲。


    她怎能如此自私,怎能為了自己的恐懼,就毀了一個藝術天才!


    狄藍是那麽好,是那麽的完美,他不該淪為平庸,不該因她一人而失去他原有的璀璨。


    姚曼寧呆望著屏幕中的自己,無聲的淚水在臉上奔流,懊悔與內疚如潮洪淹沒了她,這一刻她恨起自己。


    一周後,狄藍結束巴黎的工作返迴台灣。


    他麵無表情的走進屋裏,偌大的空間靜如一座死城,他閉了閉眼,深唿吸。


    打從她失聯的那一刻起,他就很清楚,她心底的那隻野獸贏了,它終究還是帶走了她。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走向客廳,彎身拾起桌上的法語字條。


    狄藍,忘了我,尋找新的繆思,繼續創作。


    這一次,我不是逃,而是離開。


    直到你重新創作之前,請不要來找我,我不想再見到這個平庸的狄藍。


    答應我,迴去你原來的世界,為我再創造一個美麗的星球。


    大手捏緊了字條,狄藍的視線如被火焰灼傷,逐漸發疼。


    他在沙發跌坐下來,俊麗的臉龐蒙上憤怒,他倏然起身,走進儲藏室,想將攝影機裏的帶子銷毀,卻赫然發覺,攝影機早已不在原位。


    她看見了真相。


    狄藍往後一退,重重的靠在門板上,絕望淹進他灼紅的眼,他終於明白,是真相使她決心離開。


    這四年來,他並非失去了創作能力,更非如外界所說的耗盡才華。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沒有她在身邊,他提不起一絲動力創作,他需要她這個繆思,唯有她能夠帶給他充沛的靈感與活力。


    擁有她的日子宛若天堂,他的創作靈魂無法被縛綁,於是他瞞著她開始創作。


    他毀了自己許下的諾言,這就是她看見的真相。


    眼一閉,淚水在天使臉上安靜無聲的滑落。


    第十章


    十一月的墨西哥不再酷熱炙烤,平均氣溫二十度,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紛紛湧入。


    黃色的萬壽菊花鋪滿整條大街,街頭小販掛起了以白色砂糖製成的骷髏頭糖,以及各種怪誕又精致的亡靈造型糖果。


    隨處可見戴著骷髏麵具,或者將臉蛋彩繪成骷髏的遊客,他們全是為了墨西哥聞名的亡靈節而來。


    亡靈節類似西方國家的萬聖節,是結合了印地安土著與西班牙文化產生的特殊節日。


    在節日這幾天,墨西哥人以歡樂紀念死去的亡靈,他們認為這是一個與死去親人團聚的日子,應該歡慶而非哀傷。


    近年來亡靈節已演變成大型的遊行聚會,許多外來遊客加入了這場歡慶,並以扮裝成各種形貌的骷髏人為樂,成了另類的藝術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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