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依舊。


    山巒跌宕起伏,山上鬱鬱蔥蔥,常有猿啼虎嘯之聲。


    張燕率百萬之眾,兵丁十萬,大小山穀都打通了。雖然名為諸侯,但其實是獨立於諸侯。


    完完全全的山賊。


    燕城。


    將軍府,一間房間中。張燕跪坐在地上吃飯,吃的是羊肉羹,白水煮野菜。


    參加黃巾的時候,張燕有一段時間餓過肚子。每一頓飯,他都盡量吃飽,吃好。


    把最後一口羊肉湯喝完之後,張燕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然後起身出了房間,站在院子中,看向北方,說道:“隆冬將至。”


    他沒有什麽野心,乃是自守之賊。


    天下大亂,做個山賊逍遙自在,也不肯輕易放棄手中的兵權。


    但如果天下要統一了,他也隻能放下屠刀,立地當官。


    張霸攻打草原的消息,已經傳迴來了。


    他不認為張霸會死在草原,反而更傾向張霸能得勝而迴。


    這一場並州之戰,他沒有與張霸直接交手,甚至連徐盛也沒打過。


    但是他很了解白波、匈奴的戰力。他與丁原也出兵幫助了白波。


    他也親眼看到了張霸是如何消滅白波、匈奴的。


    真的很強。


    他用身體感覺過張霸的強橫。也算準了,張霸哪怕出兵草原,麵對鮮卑數十萬控弦強騎,也不會戰敗。


    而張霸一旦迴來了,那黑山就搖搖欲墜了。


    隆冬!!!!


    腳步聲響起,張燕迴頭看去,見到一名親兵神色凝重到了極點,朝著自己走來。


    親兵站定,彎腰行禮道:“將軍。張霸殺了檀石槐,在狼居胥山祭天。如霍去病故事。”


    “你說什麽?!!!”饒是張燕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直到親兵重複了一遍,張燕這才相信了,然後他失魂落魄的甩了甩手,讓親兵下去了。


    張燕轉過身迴到了房間內,跪坐下來,喃喃說道:“封狼居胥。衛霍故事。”


    燕趙尚武,多慷慨悲歌之士。


    張燕自小就聽過衛青、霍去病故事,雖然他後來參加了黃巾,想要掀翻蒼天,但並不影響他對衛青、霍去病的尊敬。


    大漢朝可惡,但與衛青、霍去病沒有關係。


    張霸封狼居胥的事情,讓他想起了霍去病,一個二十多的青年武將,幹了天下無敵的事情。


    而張霸也很年輕,也殺入了草原,封狼居胥,甚至殺了一代雄主檀石槐。


    他的心中似翻江倒海一般,掀起了萬丈巨浪。


    也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


    張霸贏了,而且是大贏特贏,值得尊敬。但是這樣的張霸,也更加的可怕。


    今年的隆冬,會更加的寒冷,更加的難熬。


    張燕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這張臉經過風吹雨打,皮糙肉厚。他站了起來,左手按住劍柄,自言自語道:“我想守著大山過逍遙日子,但是劍在咽喉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該做決斷了。”


    ..........


    上午。


    將軍府內。


    張燕接待了袁紹的使臣袁冏,大將王當作陪。


    袁冏是老袁家基因,骨子裏的雍容氣度。他坐下之後,麵朝張燕抱拳行禮道:“將軍。張霸很快就會迴到並州,到時候,將軍就危險了。”


    “我家主公,願意表將軍為並州刺史。並派遣兵馬來幫助將軍。”


    “唇亡齒寒,古今道理。請將軍不要有疑慮。”


    王當譏諷道:“說什麽唇亡齒寒。想不到你們老袁家,有朝一日。會與我們山賊,黃巾餘孽談什麽唇亡齒寒。真是稀奇。”


    袁紹向來輕視黑山、白波。


    袁冏很尷尬,感覺到臉皮火燒似的,心中暗道:“看得起你們山賊才怪了,隻是形勢使然,不得不如此。”


    他沉住氣,不卑不亢的說道:“王將軍言重了。隨著形勢變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會隨之變化。此一時,彼一時。”


    “隨王將軍怎麽說,現在我家主公,極不希望黑山被張霸攻滅。也相信黑山不想被張霸攻滅。”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還請黑山慎重考慮。”


    “另外。我們家主公從沒有輕視過黑山與張將軍。畢竟,凡人怎麽可能統帥百萬之眾,精兵十萬?張將軍英雄也。”


    “哼。”王當冷哼了一聲,老小子很會說話。他抬頭看向了張燕。


    雖然袁紹這樣的世家大族,麵目可憎,但說的對。


    唇亡齒寒。


    “哎。”張燕輕歎了一聲,然後態度誠懇道:“袁先生說的是,形勢使然。但恕我直言,我不敢讓袁公的兵馬進來,怕袁公要鳩占鵲巢。”


    “先生。你看這樣好不好。張霸快迴來了,時間已經不多了。請袁公馬上支援我一些糧草、輜重、兵器、甲胄。我幫袁公看好大門,不讓張霸進入冀州、幽州。”


    袁冏很幹脆的點頭說道:“好。”


    雙方的關係,本就不和睦。張燕不敢讓冀州兵進入太行山,也是情理之中。


    支援兵力,他隻是提一嘴。張燕不答應也沒關係。


    至於輜重、糧草、甲胄、兵器,冀州要多少有多少。支援張燕一些,隻是九牛一毛。


    隻要張燕看好太行大門,不把張霸放進來就行了。


    而這個是張燕擅長的事情。


    飛燕。


    熟悉太行地形,有百萬之眾。精兵強悍,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隨即,雙方商談了一些細節問題。王當就站了起來,把袁冏送走了。


    許久後,王當折返了迴來,對張燕說道:“將軍。你心裏頭到底是個什麽打算,給我透個底。”


    張燕的態度沒問題,但他看出了一些不協調。


    張燕笑了笑,對王當說道:“袁紹看錯人了,我沒有白波的勇氣。虎到麵前,露出了爪牙,我軟了,也跪了。”


    “我隻是在跪之前,騙一點袁紹的軍需物資。”


    王當眉頭一挑。


    張燕站了起來,說道:“不僅如此。跪也有跪的方法。”


    “大將軍出兵北方消滅白波、匈奴。我們連一仗都沒打,如果就這麽跪了。會被輕視的。”


    “我要與大將軍板板手腕,顯露出我的本事來。”


    “然後才跪下。”


    “這樣。我們才能獲得重視,才能高官厚祿。”


    王當眼睛一眯,點頭道:“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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