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曹軍圍三缺一,開了西邊。在東南北布置營寨,旌旗營帳肅然。


    中軍大帳內。曹操與戲誌才分主次而坐,商談軍機。


    中央位置,放著一座掛著地圖的屏風。二人時不時,抬頭看向地圖。


    曹操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無奈之色:“有奉孝計謀,加上劉氏兄弟不擅長統兵作戰,這才讓我連戰連勝。但兄弟二人還是有手段的,能籠絡人心。現在他們重兵屯紮在濮陽,城高兵多,反而不好對付。”


    郭嘉輕輕頷首,眉頭微微蹙起:“自古攻城為下。”


    他站起來走到了地圖前方,觀看地形。


    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他們不想攻城,隻能弄一些小手段,如往城中射箭,或是蠱惑城中的人打開城門。


    或是引誘劉岱兄弟出戰。


    但是劉岱兄弟都沒有上當,任他東南西北風,他們都在城中安坐。


    這倒不是劉岱兄弟變得聰明了,應該是被打的多了,長記性了。


    一名親兵從外走了進來,對曹操恭敬行禮道:“主公。北邊傳來消息,袁紹派遣精兵數萬,屯兵在黃河邊上。說是要救丁原。”


    “啪”一聲。曹操站起,臉上露出了憤怒之色,大聲說道:“可惡。張霸現在還沒死呢。袁紹就想要內訌了。”


    郭嘉默然。


    袁紹什麽德行,大家都清楚。張霸強橫,諸侯們就都和睦,反張聯盟就還存在。


    當年張霸兵入中原,與劉岱兄弟不清不楚。曹操起兵消滅劉岱,就能增加實力,也能消滅張霸安插在中原的釘子。


    曹操圍三缺一,獨開了西邊,也是這個道理。是打算引誘劉岱兄弟自西門走,去投奔張霸的。


    袁紹也默認了這件事情,看著曹操壯大。


    現在張霸兵出草原了,袁紹大概是覺得張霸迴不來了。哪怕迴來,也是大敗,不足為懼了。


    這心思就活泛起來了。老大一死,老二上位了。想四處出擊,不想讓曹操坐大了。


    曹操深唿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譏諷之色,坐下說道:“我與袁紹兒時起就是玩伴,我了解他。似乎也沒什麽好生氣的。就是不知道等到張霸從草原迴來,他會不會嚇一跳?然後趕緊派人來跟我說是誤會?”


    他覺得袁紹能做出這種事情,能屈能伸是丈夫。


    郭嘉抬起手來輕輕捏住胡須,說道:“袁紹糊塗,主公不得不防。請主公令曹仁率兵二萬,北上黃河,與袁紹軍對峙。”


    曹操歎了一聲,寫了一封書信,交給親信,派人送去給曹仁。


    他站了起來,走到了地圖麵前觀看了一會兒,歎道:“別看張霸在並州,但天下都有張霸。”


    “他強橫,影響天下局勢。”


    “他衰弱,也影響天下局勢。”


    “就像是這一次。看起來是袁紹救了劉岱兄弟,但是仔細思索。也是張霸救了劉岱兄弟。是張霸出兵草原,讓袁紹以為.......哎。”


    郭嘉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地圖上的洛陽二字上,心中暗道:


    “張霸很強,強到讓人窒息。但也很有意思,不是嗎?”


    ............


    河北。


    鄴城。


    驃騎將軍府,書房內。袁紹心情很好,與眾衣冠席地而坐,談古論今。


    真是個“名士多如過江之鯽”。


    如果瓦片落下,砸中誰,都是大人物。


    袁紹很喜歡這種場合,特別投入。


    名士風流,雍容氣度。


    當然,他髒事也沒有少幹。已經派人與文醜、王匡聯絡,隻等張霸兵敗,就奪取河內。


    還保著劉岱兄弟,不被曹操吞並。


    高高在上,衣冠雄偉的是他。


    手髒的也是他。


    “噠噠噠!!!!”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然後一名官吏從外走了進來,神色慌張,腳步淩亂。


    袁紹很煩這種沒有儀態的人,正打算嗬斥。


    張口,又很快閉口。


    “主公。北方傳來消息。張霸三戰三勝,大破鮮卑。檀石槐逃遁到狼居胥山,被張霸所殺。張霸按照霍去病故事,封天禪地,到達瀚海而還。”


    “牛羊有數百萬頭,駿馬無數。鮮卑婦人數十萬。”


    袁紹因此而閉嘴,在場衣冠士人也是集體被定住了。


    就像是哢嚓一聲,時間與空間都定格了。


    小會兒後,才似有一滴水落入了湖中,激起漣漪。


    衣冠楚楚的士人們,齊齊目瞪口呆,甚至有人身體都止不住顫抖起來。


    郭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目視官吏,喝問道:“消息可靠?”


    官吏已經汗流浹背,舉起袖子擦了擦:“千真萬確。”


    郭圖的希望落空了,一屁股坐了迴去。神色慘淡,心中暗道:“怎麽會這樣?檀石槐是紙糊嗎?這麽強的兵力,又在草原作戰。他竟然能三戰三敗,最後連腦袋都被張霸砍下了。當年霍去病祭天,可是沒有單於人頭的。”


    “咕嚕”一聲。許攸吞了一口唾沫,也把自己的驚叫聲,壓了迴去。


    全得並州,封狼居胥。保並州邊疆安寧,得鮮卑數十萬婦人,無數牛羊駿馬?張霸這廝,不是越來越強了嗎?


    而我們原本是料定張霸死在草原,並調整了戰略戰術的。


    這!!!!不是南轅北轍了嗎?


    逢紀也慌了,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水,連忙抬頭對袁紹說道:“主公。請主公把之前的手段全收迴來。派人去與曹操交涉。”


    審配深唿吸了一口氣,振袖說道:“主公。元圖說的是,得維持聯盟的穩固。”


    袁紹的冷汗也下來了,但又憋迴去不少,抬頭對逢紀點頭道:“去辦。”


    “是。”逢紀一躬身,起身離開了。


    他很急,腳步急,心也急。


    要命了,要命了。


    全錯了。


    張霸竟然封狼居胥了.......


    袁紹愉快的心情被破壞了,心中仿佛壓了一顆大石頭。他歎了一口氣,問道:“現在該怎麽辦?”


    眾衣冠麵麵相覷,沒有一個人迴答。


    誰能預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沒預料到,就沒有預案。


    消息傳開,一石激起千層浪。


    先是鄴城,隨後是整個冀州都沸騰了起來。


    張霸,封狼居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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