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霸離開襄陽之前。


    上午。


    陽光明媚,風稍急。吹的旌旗獵獵作響。


    張霸的馬車在親兵甲士簇擁之下,往襄陽城外,龐德公家而去。


    冒昧登門拜訪,乃是惡客。


    張霸雖然貴為衛將軍,權傾朝野,但也是一樣的。所以張霸以荊州刺史黃承彥為前哨,先去通知龐德公。


    大會龐氏宗族。


    龐氏屬於寒門,但是旺族,族內男丁極多,勢力比較大。


    龐德公是荊州名士,也是真正的隱士。


    與黃承彥不一樣。


    張霸之前有派人去請龐德公,希望任用他為襄陽郡守,但被拒絕了。


    張霸也不在意。這也是社會風氣。朝廷有征召任何人做官的權力。


    被征召的人也有拒絕的權力,而且不會受到責罰。


    清雅高士,以空老山林為人生追求。


    更似道士。


    車廂內。張霸盤腿而坐,閉目養神,嘴角微微翹起,掛著一抹淺笑。


    事到如今,麵對人才。


    他已經不是個容易激動的人了。


    但襄陽龐統,確實是一個讓人心情愉快的人。


    龐統很厲害,有人說如果不是他早死的話,成就必定比得上諸葛亮。


    這個張霸保留意見。


    諸葛亮是個千古完人。


    有人說他是權臣,這沒錯。


    但他沒有逼臨君父,也沒有以權謀私,家風也很好,諸葛瞻、諸葛尚父子以身殉國。


    滿門忠烈。


    道德可比隔壁司馬氏父子,高了一萬倍。


    治國、治軍就更不用說了。


    帶兵打仗,也是優秀。


    龐統就算沒有中箭而死,但成就也很難比得上諸葛亮。


    但龐統確實也是人中龍鳳。


    翻看史書,龐統是劉備的主要謀主,另外一個是法正。


    襲取劉璋,龐統居功甚偉。


    但是龐統比法正德行要高,不是個簡單的謀士,而是有自己的理想抱負的。


    與演義不同。龐統少年比較“普通”,沒有人知道他的才能。


    弱冠時去見水鏡先生司馬徽,司馬徽品鑒他是南州士冠冕。


    也就是南方士人之中的翹楚。


    於是龐統顯名發跡。他第一次出山是做了周瑜的功曹,周瑜死之後,他送喪到江東。


    江東很多名士都聽說過龐統,就爭先與他結交。


    龐統善於品鑒人物,就對江東人物進行品鑒。


    但往往名過其實。


    也就是他往往高估別人的才能。有人就覺得奇怪,問龐統。


    龐統的迴答是:“現在這個世道不好,好人少,而惡人多。”


    “我提拔好人,發掘好人,這樣好人就多了,惡人就少了。”


    這是個努力想讓世道變好的人。


    他與諸葛亮真的是絕配。


    還是拿隔壁司馬懿比。高平陵之變後,司馬懿指洛水發誓,說放了曹爽一家。


    結果後來食言,殺了曹爽全家。


    司馬懿指洛水放個屁的結果就是,整個民族的道德水平下降了五十個百分點。


    王者用人。


    順勢而為。什麽時候用有德的人,什麽時候用有才的人,可以做選擇,做側重。


    但是有德有才的人,就不用選了。


    用啊。


    此社稷之臣也。


    張霸已經派人打聽過了,今年龐統虛歲十二。


    他想把龐統帶迴去,與魯肅、諸葛亮、諸葛瑾他們一起玩,成為他的二代重臣。


    現在亂世,要是不緊盯著龐統。沒準龐統哪一天就去給別人打工了。


    那就沒地方去哭了,還是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


    馬車停下,張霸睜開了眼睛。許褚策馬來到了馬車旁邊,低聲說道:“明公。龐氏家到了。”


    “嗯。”張霸嗯了一聲,起身走出了馬車,踩著小板凳下了車,抬頭看去。


    隻見許多衣冠士人,率領宗族子弟候在門前,躬身行禮。


    為首的就是龐德公、黃承彥。


    龐德公與黃承彥年齡相仿,衣冠士人,氣度弘雅。


    張霸笑著走了上去。


    “明公。”眾人見禮道。


    “諸位免禮。”張霸笑著伸手虛扶,然後爽朗道:“襄陽龐氏,禮儀傳家。我早就有所耳聞,很想來拜訪,一直沒有機會。”


    “今日特地請了黃公,過來拜訪。”


    “黃公。為我介紹。”


    張霸又轉頭對黃承彥說道。


    張霸的話讓整個龐氏宗族都很受用,無論年長的還是年輕的,都是麵有榮光。


    對張霸的好感度,立刻上升了一個檔次。


    怎麽看怎麽順眼。


    當然,他們對張霸的好感度原本就不錯。


    他們也是襄陽人嘛,可以用自己的五感感覺到襄陽的環境,正在急速變好。


    先不說張霸能不能贏得這場戰爭。


    就說張霸治理荊州的手段,確實不俗的。


    好感,好感。


    “是。”黃承彥躬身行禮,然後為張霸介紹。


    龐德公自不必說。


    龐贇。一位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士人。


    乃是龐德公的弟弟,龐統的父親。其他人就沒什麽好說的了,要名氣沒有名氣,要才幹沒有才幹。


    現在龐氏就一個龐德公能打的。


    但是張霸還是笑著一一見禮。介紹了這些衣冠士人之後,黃承彥就打住了。


    剩下的都是小輩。


    張霸對黃承彥說道:“也為我介紹這些子弟。”


    黃承彥、龐德公、龐贇等人都是驚訝。連龐氏子弟們也都驚訝的抬起頭,有點不太禮貌的打量著張霸。


    “咳。”龐德公咳嗽了一下,子弟們都低下頭來,恭恭敬敬的。


    黃承彥立刻反應過來,轉頭看向了龐德公。


    這些龐氏子弟,他不是很熟。


    龐德公於是站了出來,一一為張霸介紹。張霸也才第一次認識了龐統。


    一個長的有點黑,五官端正,長相談不上出色,也談不上普通的少年。


    中上吧。


    氣質上,還有點傻傻的感覺。


    “明公。”龐統行禮道。


    張霸微微頷首。


    之後,身為主人的龐德公引張霸等人進入莊園。許褚在外,典韋引了一隊兵馬隨從。


    眾人來到大堂,龐德公請張霸坐主位。


    張霸也當仁不讓的坐了。


    張霸喜歡笑語,待人平和,在這種場合遊刃有餘,與眾人閑聊,十分暢快。


    張霸文化水平不高,比不上在座的任何人。


    但是他的一些觀點,卻也讓在座的人歎為觀止。


    正所謂“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能”。


    長見識了。


    忽然,張霸問道:“先帝時,閹賊禍害天下。先帝駕崩,大將軍聽信袁紹的話,想調集外兵誅殺閹賊。被閹賊察覺,反殺了大將軍。”


    “我調遣洛陽內外兵馬,誅殺閹賊,扶保帝、後。袁紹誣陷我專權,率兵與我爭權。”


    “後來他與曹操、鮑信逃出洛陽。蠱惑天下州郡起兵,要誅殺我。”


    “現在天下大亂,諸位可有良策,削平天下?”


    前一秒,張霸還在談笑生風,說一些新奇的觀點。


    下一刻,張霸忽然上了強度,問了這麽個嚴肅的問題。


    在座都是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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