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張霸見狀,也放下了酒杯。


    徐晃看了一眼二人,說道:“二位賢弟。你們可知道,我是為什麽來解縣的嗎?”


    “當然知道。要不然我們怎麽可能在這裏攔截住大兄呢?”張霸笑著說道。然後,他說道:“我們兄弟,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對於王氏兄弟之死,陳家之破,完全不知情。隻是為他們的死扼腕,畢竟我們是同縣同鄉。”


    頓了頓,張霸又認真說道:“我們不僅奉公守法,還約束惡少年、遊俠。”


    “縣內已經很久沒有發生殺傷人命的事情。也沒有與別縣遊俠火拚的事情了。”


    “嗯。”徐晃的臉色稍緩,他沒有妄下論斷,但是聽出來了。


    這件事情至少張霸、關羽兄弟沒有留下把柄。


    這就行了。


    至於他們約束遊俠,徐晃也有所耳聞,那就更好了。


    至於死掉的王氏兄弟。徐晃又不認識,而現在任俠成風,殺人與被殺鬥太正常了。


    徐晃都習以為常了,隻要不是做的太過分就行了。


    “不僅如此。曹敬說你們蓄養亡命,修建塢堡,聚斂物資,收藏甲胄、弩箭,意圖謀反。”


    徐晃神色嚴肅道。


    張霸想了一下後,認真迴答道:“蓄養亡命,修建塢堡、聚斂物資,我都承認。但是收藏甲胄、弩箭,意圖謀反,實在是無中生有。”


    頓了頓,張霸又說道:“縣中遊俠,以我為尊,無論老少,唿我為“哥哥”,哪個不是亡命之徒?”


    “甲胄、弩箭。大兄大可以去我家塢堡查看,搜出一件,我願意伏法。”


    “至於謀反,皇帝禦極多年,是個壯年天子。河東郡京畿之地,我怎麽敢謀反?”


    “嗯。”徐晃微微頷首,其實前頭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甲胄、弩箭、謀反。


    這時代,誰不蓄養亡命?


    他家也有。


    建塢堡的少,但塢堡也是大的莊園嘛。


    全國都是莊園。


    這樣就沒問題了。徐晃心中放心,這兄弟二人屁股正,沒有歪。


    張霸則趁機一拱手,神色嚴肅道:“說起塢堡與物資。小弟有幾分見解,可能有些幼稚,請大兄試聽。”


    “說。”徐晃點頭說道。


    張霸說道:“當今天下,世家大族,掌握權利。皇帝為了與世家大族爭權,利用十常侍打壓世家大族,賣官鬻爵。”


    “雖然策略不錯,但是這些花錢買的官的官兒,到了地方橫征暴斂。很多地方民不聊生。”


    “我恐怕有人蠱惑百姓,反對王命,繼而釀成大禍。”


    “所以我修築塢堡,囤積糧草,準備自保。”


    頓了頓,張霸又說道:“這曹敬就是買的官兒,開口讓我貢獻一千匹絲絹,我沒答應,才勞動大兄來到解縣。”


    聽了張霸這番話之後,關羽見怪不怪的樣子,聽習慣了。


    徐晃卻是首次露出動容之色,深深看了一眼張霸、關羽。


    這兄弟二人,明明是關羽年長。


    為什麽事事都由張霸出頭。


    他終於明白了。


    要看透一個國家的政治本質,是需要智慧的。


    都說皇帝昏庸,放出十常侍作威作福,禍亂天下。


    但實際上,這是皇權與世家大族的爭鬥。


    世家大族控製官場,你是大族,好我提拔你。你就提拔我兒子。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個國家,已經爛了。皇帝要是什麽都不做,那就是傀儡。


    徐晃是寒門,家裏有錢有地,什麽都有,但就是沒有做官的渠道。


    這麽多年了,還在郡中打雜。說是威震一郡,其實不入流的小吏而已。


    他深感官場黑暗。


    張霸小小年紀,又在解縣廝混,任俠。


    卻能說出這一番話來,是真的有智慧的。


    不是等閑人物。


    “賢弟說的是。這是一場戰爭,要麽皇帝贏,要麽世家贏。如果皇帝贏,我們這些寒門,才有出頭之機。”


    徐晃內心對張霸更加親近,吐露真心道。


    張霸卻搖頭說道:“也有可能會兩敗俱傷。”


    “怎麽說?”徐晃虎目之中,精芒爆射,連坐姿都端正了起來。


    關羽看的微微一笑。


    “如果有人鼓動百姓,反對王命,釀成大禍。我們這樣的寒門武夫,就可以合徒眾,討滅賊寇,封侯拜將了。”


    “我修建塢堡,聚斂糧草,可不僅僅是為了自保。”


    張霸圖窮匕見道。


    “原來如此。”徐晃緩緩吐出了一口長氣,深深點頭說道。


    他的內心極為震動,男兒何不帶吳鉤,誰不希望自己能封侯拜將?


    人生蹉跎啊,他不想當一輩子的郡吏,做個成天被人唿來喝去的人。


    張霸的話,對他的啟發很大。


    他也想這麽做了。楊縣徐家,可也是當地豪強。


    有勢力,有實力,有名望,在地方上,盤庚錯節。


    他看向張霸、關羽兄弟的目光,也越發和善、親近了。


    張霸、關羽兄弟,威名在外。


    強梁也。


    驍勇,武藝過人。


    經營家業也是一流。而今日他聽到張霸的見解,更覺得此子絕非池中之物。


    這世道黑暗。


    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都是魑魅魍魎。


    誰殺了誰,他不在乎。


    關鍵的是,應該幫誰。


    解縣縣令曹敬,花錢買的官,寒門也。來到解縣,要是能大撈一把,算他本事。


    現在反過來,被解縣豪強張霸、關羽削了臉麵。


    無能之輩而已。


    如何能與賢兄弟媲美。


    “事情我已經明白了。但是樣子還是要做的。請賢兄弟不要誤解。”徐晃的態度,親近而友善。


    “這是自然的。”張霸笑著說道。


    該說的都說了,繼續吃酒吃肉。三人推杯換盞,吃了個八成飽,深結友而別。


    張霸、關羽騎乘駿馬,率領部曲,迴到塢堡。


    徐晃乘上輦車,往縣城去見曹敬。


    縣衙。


    曹敬得知徐晃來了,非常客氣,穿著常服,出門迎接徐晃。


    他這個縣令,可比徐晃有排麵多了。


    現在這麽低姿態,當然是有求於人。


    徐晃也是官場油條,給了麵子,笑嗬嗬的。


    二人在門外寒暄一陣,曹敬迎徐晃進入,來到了屋子內吃酒。


    曹敬舉著酒杯,不停對徐晃說著。


    “公明。張霸,強梁也。意圖不軌,製伏他就是大功一件。”


    “公明。張霸家富,治了他。我不會少了你一份的。”


    “公明.......”


    徐晃隻是笑著,時而點頭應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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