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去了殿下的書房,本想翻閱一些朝廷內的資料。”


    “畢竟我此前未在朝內做官,許多情況都不了解。”


    “在殿下的書桌上,我看到了殿下寫的條陳。”


    楊士奇很誠懇的交待。


    朱允熥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而尷尬。


    他之前一直想著大明的種種製度弊端,以及改進的措施與方法。


    為防止老朱哪天問起來的時候,有所遺漏,便稍稍記錄了一下。


    沒想到,竟然被楊士奇看到了。


    說起來,這也是他自己行事不密。


    沒有謹慎保存好。


    也幸虧是楊士奇發現,若是換了一個人,說不定就能惹出不小的風波。


    朱允熥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以後絕不可如此粗心大意。


    “殿下雖然年少,卻有著非凡的眼光和見識,對許多問題皆能一針見血的指出關鍵所在。”


    “殿下所建議的解決方案,更是天空行空,令人意想不到,又恰到好處,有若神來之筆。”


    “若非親眼所見,我實在難以想象,世間竟有殿下這般“神人”。”


    “如此大才,縱聖人再世,亦恐不及!”


    這一記馬屁,拍得朱允熥都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這些並不是他自己的見識,而是未來幾百年人類智慧的結晶。


    “但理論是一迴事,實踐又是另一迴事。”


    “任何一項政策的采納與施行,並非僅僅考量其合理性與可行性。”


    “一項大家都知道好的政策,朝廷並不一定會采納並推行。”


    “一項大家普遍都認為不好的政策,卻可能偏偏要推行。”


    “政策的推行,更多的是朝堂爭鬥的結果,是各方利益的平衡。”


    “至於政策本身的好與壞,往往是最無關輕重的事!”


    楊士奇的聲音很輕,落入朱允熥的耳中,卻有若寒風刺骨,驟然令人清醒。


    是啊!


    就算是前世那個現代文明的社會,又何嚐不是這樣呢?


    政策並不能簡單的用好與壞來衡量。


    路線之爭,國策之爭,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呢?


    最後選擇實行哪項政策,


    在任何一個國家,皆是如此。


    而任何一項既定的政策,不管它有多麽糟糕,它一旦推行,便必定有一大批從這項政策中獲利的既得利益群體。


    利益之爭從來就沒有對錯,隻有輸贏。


    朝堂上的大佬都是何等聰明的人,又豈有不清楚不知道的道理?


    可卻沒有人去改。


    為什麽呢?


    因為誰都不願意去得罪人。


    誰都知道改革的難度!


    “殿下還不是儲君,在這個關鍵時刻,可千萬不要奢言改革朝政弊端。”


    楊士奇表情嚴肅:“若殿下成為了儲君,倒是可以試著改一些。”


    “但也隻可以小改,不可大改。”


    “陛下是一個很固執的人,陛下認定的東西,不會輕易改變。”


    “更別說,任何改變,都將觸及無數人的利益。”


    “等!殿下一定等,等有朝一日,殿下登臨大位。到那時候,才是大刀闊斧改革之時。”


    朱允熥微微皺眉。


    他當然知道,楊士奇說的都是實情,也是最佳策略。


    當初便宜父親朱標在世的時候,老朱對他的寵愛和信任,放眼整個華夏曆史,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太子素來最容易遭皇帝的猜忌,但這在朱標身上,卻根本不成立。


    老朱對朱標是絕對的,無條件的信任。


    朱標活著的時候,就是名副其實的常務副皇帝。


    老朱甚至特意交待,朝中所有的奏折,都必須先給朱標過目,然後再轉呈自己。


    手把手教朱標怎麽處理朝政,怎麽當皇帝。


    期待著兒子早日接自己的班。


    但即使是這樣,很多事情,老朱一旦決定,任由朱標再怎麽反對,也是無用。


    父子為此吵架,幾乎都成家常便飯了。


    由此可見老朱的固執,他認定的事,絕不會輕易改變。


    曆史上有為的君主,都是在當太子的時候忍而不發,待自己登基稱帝之後,再進行有效的改革和治理。


    但算起來,現在才洪武二十五年,老朱還會活六年。


    忍六年,對他這個穿越者而言,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此之前,殿下也並非不可以做些什麽。”


    看出朱允熥的憂慮,楊士奇道:“陛下需要看到的是實際成果,而不是理論。”


    “許多事,殿下可以做,但要少說或不說。”


    “待陛下看到了成果,自然會支持殿下去做。”


    朱允熥微微點頭,道:“你所言不錯。空談誤國,實幹興邦。”


    “我應該多做一些實事。”


    他轉而問道:“那你認為這報刊第三版,應該寫什麽呢?”


    “明日的第三版,才是報刊中最重要的一版。”楊士奇道:“這一版,恐怕還需要殿下親自動筆來寫。”


    朱允熥怔了一下。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


    自己的水平,在報刊上寫重要的文章,還有些不夠!


    這可不是抄詩抄詞,能隨便蒙混過關的。


    寫得太差,他就要成為整個大明的笑話了。


    “陛下一生最疼愛的人,除了馬皇後,便數殿下的父親,昔日的太子。”


    “殿下要贏得陛下的歡心,須要從這裏著手。”


    “殿下是故太子的兒子,父親離去,難免思念。”


    “這第三版的文章,便寫殿下迴憶父親昔日種種往事,悼念父親大人。”


    “殿下自幼喪母,對父親大人的感情更不一般。”


    “要寫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讓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若能激起陛下的感念,則明日朝堂上的爭鬥,殿下便可未戰先勝!”


    “這也是為什麽報刊非得今晚連夜印刷發行的主要原因。”


    好家夥!


    朱允熥直唿好家夥!


    弄了半天,原來是要打感情牌!


    不過,不得不說,老朱是真吃這一套啊!


    朱允炆不就是靠著所謂的“孝”,獲得了老朱的歡心嗎?


    而他若能寫好這篇文章,便有可能一舉改變自己在老朱心中的印象。


    文字是思想的載體。


    真正的悲傷難過,並不一定要像朱允炆那麽明顯的表現在外。


    重要的是讓老朱相信,他心中對“父親”的感情有多深厚,他有多思念父親,從而讓老朱認為,他是一個“孝子”!


    一個比朱允炆更“孝”的“孝子”!


    這一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朱允熥苦笑道:“這個主意雖然好,但我寫詩詞純屬妙手偶得,文才實則不高,恐怕寫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楊士奇臉露異色,有點不太相信,這個隨手便能寫出名詩名句的人,竟然寫不好文章。


    但他終究沒有開口質問。


    沉吟許久,楊士奇道:“那也無妨,便由我來代筆。待寫好了,殿下再看看有無要修改之處,然後謄抄,印刷發行。”


    “隻是此事務必保密,殿下知我知,天知地知,無論何時,都絕不可告訴第三人。”


    朱允熥道:“楊先生請放心,我一定會守口如瓶,絕不向任何人透露!”


    開玩笑呢?


    他又不傻,這種事怎麽可能告訴別人?


    “好!事不宜遲,我這便動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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