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花開成霞。

    此時天朗氣清,微風流動,片片桃花自樹上紛揚而下,鋪成一地粉與白的花毯。

    浮雨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尋常人物是不可能爆發出如此劇烈的法力波動的。

    這種感覺他隻在青丘,長安,感受到過法力的劇烈波動,這意味著附近有人布陣或者是在使用什麽大威力的禁法。

    他在想,莫不是那嶗山派的人和桃樹妖對上了?

    浮雨招唿了墨煙一聲,帶著依舊被黑雲裹做一團的小桃妖飛空而起,向著法力劇烈波動的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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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妖冷眼看著那群人族修士,唿吸已經變得紊亂、急促——他已受傷不淺。

    桃木本為靈木,內蘊陽和之氣,自古以來道家中人便喜歡用這桃木製作法器飛劍。相應的,桃妖對於尋常正道修士的法術有著極強的抵抗力。

    隻是他沒想到,今日來追捕自己的修士所用法術陰氣森森,一個不慎便受了傷。

    植物精怪本不會唿吸,也不會流血,可化作人形便擁有了人一樣的體質,會受傷,會痛苦。

    桃妖並無心和這灰袍道人纏鬥,仗著自己天生便領悟的木遁之術一路逃竄,卻被對方用不知什麽樣的法術給一路追蹤,甩也甩不掉。

    他忍不住開口道:“汝那道士,何故追我?”

    那灰袍道人隻是冷哼一聲:“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

    桃妖對於被追殺的事情並不在意,嶗山雖不大卻也不小。以前生活在這裏,不是每日一樣被各種大妖追殺嗎?

    他很清楚,那灰袍道人眼中流露出的貪婪之意與以往那些大妖看自己的眼神並無不同。

    人將妖視為異類,是因為兩者是不一樣的。

    妖怪食人在他看來天經地義,若是不食才是異類,就連兩妖互食的事情也屢見不鮮,人類殺妖為取材料也很正常。

    他隻是不明白,為何人覺得妖怪食人應該感到羞愧,隻是一廂情願的覺得妖怪食人是錯誤,而人殺妖便是替天行道。

    好在他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他所求的和別的妖怪並不相同。

    他隻是覺得……活著,就很難了。

    桃妖心想著,即使折損修為多使用幾次木遁逃離,總能甩掉這陰魂不散的家夥的。

    他稍微喘息一氣,正要再使木遁之術逃離,隻是這一次不但沒能成功反而觸發了嶗山派弟子早已布下的符陣。

    一頭撞在樹上不說,濃鬱的妖氣刺激之下,隱藏的符咒顯出形體,稍一觸碰便仿佛被雷火極大痛苦不堪。

    桃妖舉目一望,頭頂的天空身旁的樹林,腳下的泥土無不被密密麻麻的符咒所覆蓋。

    他想不通這道人為何如此奢靡,為了對付他這麽一隻小小的妖怪,便不惜使用如此之多的昂貴符咒。

    他並沒有走出過嶗山之外,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但隻是想一想,便覺得這東西肯定昂貴無比。

    難道自己真的犯下了不惜耗費重金也要被消滅的惡行嗎?

    灰袍道人看著那妖怪在陣中如無頭蒼蠅般亂竄,又被符咒之力給打的連連飛迴,隻是冷笑一聲:

    “山野小妖,不知我道門玄妙。”

    這符陣看似鋪天蓋地,所用奢靡,其實是他下山前師門長輩所賜的一件符寶。

    這符寶製作起來殊為不易,不但需求極為特殊的材料,還需要製作者在製作時一口氣在這符寶上書寫三千六百道微如蟲螢的符篆。

    用時隻需法力一催,便可三千六百道符篆齊發,再有六名道行不低的弟子站定陣眼輸出法力,便可結成封鎖妖怪的符篆囚籠。

    唯一的缺點是這符寶內含的符咒法力有限,為避免法寶受損,一天隻能催動一次。

    一路追蹤下來,他早就在心中推算出這妖怪木遁之術的極限。

    一次可遁走的距離不過百尺,有這符陣封鎖,對方的木遁之術再高深一倍也逃不出去。

    念及此處,他想到自己的死對頭就在不遠處,陣勢法力催動下定然會引得對方前來查看,便也不再廢話,對著藏在暗處的弟子比了個動作。

    便見那符陣光芒大作,結成天羅地網之勢的符陣開始收縮。

    這符寶不但有困人之能,攻殺威力也是不俗。那桃妖被符篆纏在身上,不過一時三刻便會被雄渾的法力給打迴原形甚至身死魂滅。

    他盡力反抗,奈何其出身不過是一山野小妖,又哪裏懂得對抗這道家秘傳法寶的妖術。

    最多不過禦使樹木纏繞,木刺紮人的小術,連那符篆所化的光壁也破不開。

    他立刻便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逃不出此劫了,隻是在最後關頭,他想的不是其他,隻是在疑惑:

    “我死了,我的女兒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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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雨頓住了劍光。

    盡管他心中隱隱有不詳之感,盡全力往法力波動爆發的地方趕去,卻還是來晚了一步。

    他親眼看到一個碩大的光球自空中降下,劈裏啪啦的爆碎聲不絕於耳,帶到光芒散去,隻留下一截被打的焦黑的木頭。

    他剛看到此處便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輕響,轉過頭去便見到那一路行來皆是天真懵懂的小桃妖趴下身子,臉色蒼白的看向那截焦黑的木頭。

    小墨煙蹲在她的身旁,手足無措。

    人人都說,玩家是最冷酷無情的生物。

    他們可以毫不猶豫的屠殺掉遊戲裏麵的原住民,為的不過是掉落的金錢材料;

    他們可以毫不猶豫的背叛曾經給自己發布任務的npc,隻因為敵方npc給出的任務獎勵更多;

    他們可以做出偷竊原住民的所有物,即使在設定中那些東西是原住民的救命之物或者最後一口食物。

    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原住民隻是一團數據,沒有感情,隻會冰冷的用重複的話語迴答你的問題。

    可即使現在浮雨知道,這可能隻是主係統早就已經設定好的一個任務劇情,卻還是忍不住轉過臉去。

    當他看到一個小小的姑娘蜷縮在那裏,泣不成聲的時候,隻感覺自己喉嚨發幹,說不出什麽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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