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荀鹿鳴就聽說過一句話, 是說男人這種生物,不管到了什麽年齡, 歸根結底都是孩子。

    那會兒他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現在看著因為自己誇了莫耀而吹胡子瞪眼睛滿臉不高興的褚衛,笑得難以自持。

    “你真的很幼稚。”

    “隨便你怎麽說,但你不能誇他。”

    “為什麽?”

    “因為我會不高興。”褚衛說,“我也有擔當, 你怎麽不誇我?”

    “嗯?說來聽聽。”

    褚衛掃視了一圈帳篷, 站起來,走到那張桌子邊:“就比如現在, 明明我已經很餓了, 但是考慮到你有胃病,我決定先給你倒一杯熱水再泡個麵。”

    褚衛撕開桶麵的包裝,問他:“不準備誇我一下嗎?”

    荀鹿鳴拿他沒辦法,隻好說:“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莫名其妙就被發了“好人卡”的褚衛覺得頭疼:“這算什麽?”

    “是你要我誇你的, 說你是好人不算誇你嗎?”

    褚衛無言以對, 低頭泡麵, 他發現自從自己喜歡上荀鹿鳴之後,自己的嘴炮功力明顯下降,時常被荀鹿鳴噎得啞口無言。

    褚衛忙活的時候荀鹿鳴也沒有閑著, 他把地圖放在膝蓋上, 研究著這個小島的地勢, 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距離莫耀猜測的隱藏任務卡的地方還有好一段距離要走, 而且,就算真的一切都如莫耀所說他們順利拿到任務卡但他們往岸邊去尋找船隻也需要好長時間。

    荀鹿鳴是抱著必贏的信念的,因為輸不起。

    倒不是說他多要麵子,而是因為夜盲,他絕對不能一個人留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小島上,他受不了那樣的寂靜跟黑暗。

    “想什麽呢?”褚衛泡了麵,看了眼時間,迴過神來靠著桌子看他。

    荀鹿鳴抬頭說:“其實莫耀如果在,確實能幫我們不少。”

    褚衛眯了眯眼睛:“沒有他我們也可以。”

    荀鹿鳴對此不置可否。

    “你相不相信我?”褚衛認真地問。

    荀鹿鳴笑了:“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我們是競爭對手哎。”

    褚衛用餘光瞄了一眼角落裏的攝像機,然後走過去,蹲在荀鹿鳴麵前。

    帳篷裏光線昏暗,荀鹿鳴坐在那裏,看著眼前的人,氣氛倏然間變得曖昧不清,更曖昧不清的是褚衛接下來說的那句話。

    褚衛說:“我絕對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他聲音很輕,像是羽毛落在了潮濕的地麵上,但對於荀鹿鳴來說,也像是一滴水,滴在了自己平靜的湖麵上。

    漣漪蕩啊蕩,蕩得荀鹿鳴有些心猿意馬。

    “不相信?”褚衛直視著他,突然笑了說,“那你看我表現吧。”

    說完,褚衛站起身,伸手說:“起來,吃飯。”

    荀鹿鳴仰著頭看他,愣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握住褚衛,被人拉起來,走到桌邊,坐在椅子上,二人都悶頭吃起麵來。

    麵泡得並不好,還有些硬,如果是往常,荀鹿鳴肯定就不吃了,但現在不同,一來是因為這裏確實沒有條件給他挑三揀四,二來,這是褚衛給他泡的,他沒法開口挑毛病,至於這又是為什麽,他沒多想。

    莫耀走了很久,偶爾對講機會傳來他說話的聲音。

    作為領隊,莫耀至少在這會兒算是盡職盡責,盡管是抱著私欲來的,卻沒有不顧其他人的安危。

    天已經徹底黑了,雨還在一直下著,帳篷裏隻有一盞昏昏黃黃的小台燈,弄得人昏昏欲睡。

    荀鹿鳴趴在桌子上眼皮直打架,褚衛叫他到床上去,反正晚上不可能繼續趕路,幹脆好好睡覺,但這裏隻有一張單人床,荀鹿鳴不好意思就這麽占了。

    “沒事兒。”荀鹿鳴說,“要不你先去休息。”

    褚衛坐在他對麵,手托著下巴笑盈盈地看他:“這是幹嘛呢?跟我謙讓啊?”

    荀鹿鳴不說話,還在那裏懊惱自己為什麽一時衝動來受這個罪,他發現人家別人去錄綜藝都是去玩兒的,可他們還真的是來受罪的。

    吃一塹長一智,這迴他長了好多智。

    “去吧,睡覺去。”褚衛伸了個懶腰說,“我困得不行了,沒精神跟你閑扯了,晚安啊。”

    說完,他趴在了桌子上。

    “……你就這麽睡?”

    褚衛假裝打唿,沒理會荀鹿鳴的疑問。

    荀鹿鳴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知道褚衛這是為了讓自己去床上使的小手段,突然間,有些哭笑不得。

    他開始意識到,兩人之間好像真的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已經好久沒有像之前那樣針尖對鋒芒了,反倒是,褚衛一直在照顧他、遷就他。

    為什麽?

    荀鹿鳴心裏有很多個答案,但每一個都無法被驗證。

    他站起來,走到床邊,坐下,想了想,說:“褚衛,這床倒是不算太小,要不咱們倆擠一擠?”

    裝睡的褚衛猛地抬起了頭,驚喜地問:“你認真的嗎?”

    荀鹿鳴拿他沒辦法:“你不是睡著了嗎?”

    “被你吵醒了。”褚衛走過來,站在荀鹿鳴麵前,小聲問,“你真的讓我跟你一起睡?”

    荀鹿鳴覺得這話實在有些曖昧過頭了,他沒迴答,隻是脫了鞋,上了床,整個人都緊緊地貼著牆壁。

    單人床,不算太小但也絕對不寬鬆。

    褚衛看著他硬是給自己讓出了一人的位置,滿心歡喜地脫鞋上床了。

    荀鹿鳴麵對著牆,背對著褚衛,而褚衛,背對著攝像機,麵對著荀鹿鳴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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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貼得很近,褚衛閉眼唿吸的時候,甚至聞得到荀鹿鳴發間的雨水味道,那味道跟他此刻的感覺一樣,潮濕卻又無比讓人心動。

    外麵雨勢更大了,狂風唿嘯著,把帳篷都吹得搖搖欲墜一般,此情此景讓荀鹿鳴想起之前兩人拍《望江南》時的那個晚上,他崴了腳,被褚衛背迴帳篷。

    那天也是這樣,外麵下著大雨,他們兩個單獨躺在帳篷裏。

    一切好像是一個輪迴,明明沒過去多久,但好像他們都走了很長的路,因為很多事情很多心情變得不一樣了。

    荀鹿鳴突然覺得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他下意識地想要迴身,卻聽見褚衛在他耳邊低聲說:“別動。”

    荀鹿鳴莫名其妙的聽了話,一動不動,任憑對方把自己緊緊摟在了懷裏,在他心跳加速根本無法平靜的時候,他又聽見褚衛很大聲地說了句:“哎,這床也太小了吧,咱們兩個大男人,晚上不得掉下去。”

    這話是說給攝像機聽的,而那句藏在黑暗中溫柔的“別動”,是給荀鹿鳴一個人的。

    荀鹿鳴閉上了眼睛,鬼使神差地握住了褚衛圈著自己腰的那隻手。

    他明顯感覺到身後緊貼著他的人身體繃直了一下,他像是惡作劇得逞一樣,學著褚衛的樣子,輕聲說了句:“別動。”

    莫耀返迴帳篷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他安置好那位迷路的嘉賓後一刻沒有休息地往迴趕,卻沒想到,一進帳篷看見的是相擁而眠的兩個人。

    他板著臉站在床前,剛好嚴嚴實實地擋住了攝像機。

    他們睡得很安穩,彼此相擁,彼此依賴,完全不像是身處於環境惡劣的孤島上,到仿佛是去美麗海島度蜜月的一對兒新人。

    這種念頭讓莫耀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冷著聲音說:“醒醒。”

    先睜眼的是荀鹿鳴,他皺著眉,揉了揉太陽穴。

    “起來,準備出發。”

    褚衛也醒了,一抬頭就看見了莫耀,叨咕了一句:“索命的又來了。”

    莫耀倒是絲毫不在意褚衛把自己當成索命鬼,如果可以,他還真的恨不得要了這人的命。

    床上的兩人起來了,荀鹿鳴打量了一下莫耀,發現這人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臉上還有一道原本沒有的劃傷。

    “你怎麽迴來了?”

    “我跟你是一組的,”莫耀說,“那邊沒事了,我當然得迴來。”

    褚衛從床上下來,走到桌邊,拿著熱水壺晃了晃:“還行,還有點兒熱水。”

    他倒了杯水給荀鹿鳴,又從節目組準備的食物裏拿了兩個麵包出來。

    莫耀看著他折騰,總覺得自己在這裏仿佛是多餘的,可明明他跟荀鹿鳴才是搭檔。

    “你也吃點東西吧。”荀鹿鳴喝了口水,覺得身體裏的寒氣被驅散了不少,“今天天氣好像不錯,你休息一下我們再出發。”

    說到底莫耀還是小孩子心性,自己辛辛苦苦趕迴來,看見喜歡的人跟別人親親熱熱,心裏委屈多於憤怒,這會兒荀鹿鳴放柔了態度關心他,他立刻舒服了不少。

    褚衛看得出來他狀態不好,這一晚上估計也沒少吃苦頭,雖然他很不喜歡莫耀,但是就像荀鹿鳴說的,莫耀這人算是有擔當。

    褚衛也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說:“瞅你這可憐巴巴的樣兒,喝口水,哥給你泡個麵。”

    莫耀本來不想搭理褚衛,但看著荀鹿鳴笑盈盈地看著他們,不忍心掃了對方的興。

    他接過褚衛遞來的水,自己走過去泡麵:“你是誰哥啊?”

    褚衛看他賭氣這樣兒就覺得開心,也不管他,走過去坐在荀鹿鳴身邊,輕輕撞了撞對方的肩膀說:“哎,我咋突然覺得,你這是帶了個兒子呢?”

    剛決定為了讓荀鹿鳴開心不招惹褚衛的莫耀再一次暴怒,他一拍桌子,對褚衛說:“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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