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衛不知道為什麽荀鹿鳴的手總是這麽冰, 他懷疑這家夥是冰塊兒轉世。

    黑咕隆咚的酒店大廳,他像是攙扶病人一樣,小心翼翼地帶著人往前走,四下安靜得不行, 兩個靠在一起的人能清楚地聽到彼此的唿吸聲。

    “往這邊來。”前麵有個一人高的花瓶,褚衛提前把人往自己這邊拉。

    荀鹿鳴始終皺著眉,渾身緊繃, 一句話都不說。

    對於他來說, 黑暗已經相當難對付, 可是相對於黑暗,更讓他無措的是褚衛,他不願意在別人麵前露怯, 尤其這人還是自己的情敵。

    事到如今,笑話別人看了去,往後難保這家夥不會用這事兒嘲笑他。

    關於他夜盲症這件事兒, 除了身邊的人, 再沒人知道, 甚至那些全神貫注的盯著他的粉絲們都不知道他有嚴重的夜盲症。

    荀鹿鳴是個完美主義,不願意在別人麵前表現出哪怕一分一毫的瑕疵。

    以前邵一榕勸他說不要太在意這件事,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可是,如果他有夜盲症這件事曝光, 或許大部分粉絲不會在意, 一部分粉絲會心疼, 可對他來說,影響不僅僅隻有這些,甚至可能影響到他的工作。

    拍夜戲的時候人家劇組要不要照顧他的情況?

    劇組選人的時候會不會考慮到他這個因素?

    很多事情都不是那麽簡單的。

    這些年來,為了讓自己在黑暗中也看起來與其他人無異,荀鹿鳴付出了很多努力,甚至很多次在漆黑一片的屋子裏拍戲時,他會提前去記住房間每一件物品的擺設。

    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在黑暗麵前低頭。

    可是今天,他們都沒想到酒店大廳竟然一盞燈都沒留,他更沒想到,自己最不想暴露的一麵被褚衛看見了。

    “我說你啊,”褚衛帶著他到了電梯口,按下樓層按鍵,等著電梯下來,“逞什麽強呢?這要是我真走了,你不得摔個好歹的。”

    “不至於。”荀鹿鳴靠牆站著,微微低著頭,不想看褚衛,“但是,謝謝。”

    此刻,他心情複雜,但畢竟褚衛幫了他,再怎麽不情願,也得道一句謝。

    電梯下來的時候,門一開,暖橘色的光衝破了黑暗,在荀鹿鳴看來,就好像是一雙手撕開了黑夜,讓光線擠了進來。

    他鬆了口氣,一抬頭,發現褚衛在看他。

    “走吧。”褚衛笑著說,“您先請。”

    荀鹿鳴一時間有點兒不好意思,但還是先一步進了電梯,他剛進去,湯原就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鹿鳴哥你沒事兒吧?”湯原有點兒慌,跑進來的時候差點兒被絆了一跤,“我停完車過來才發現大廳沒開燈。”

    荀鹿鳴看了一眼被湯原擠到一邊的褚衛,然後對湯原說:“沒事。”

    湯原長舒了一口氣,進了電梯,擔心地看他:“沒磕著碰著吧?”

    “這不是有我呢麽,”褚衛進了電梯,顯然對湯原無視了自己有點兒不滿意,“我在這兒還能讓他出事兒?”

    湯原這才意識到褚衛也在,他轉過去盯著對方看,褚衛說:“幹嘛?你工作失職,我幫你照顧你老板,不謝我就算了,還瞪我?”

    “不是,”湯原不是故意要瞪他,而是滿腦子都想著“暴露了”,他咽了咽口水,耷拉著腦袋說,“謝謝。”

    三人到了房間門口,荀鹿鳴迴頭看了一眼站在後麵看他的褚衛,又說了一句“謝了”,然後進了屋。

    湯原乖乖跟荀鹿鳴說:“那鹿鳴哥你好好休息,有事兒叫我。”

    荀鹿鳴點點頭,進了屋。

    門關上了,湯原偷瞄了一眼還沒動作的褚衛,準備開溜。

    “等一下。”褚衛叫住了湯原。

    “哎?”湯原繃緊神經,突然像是小貓夾住了尾巴。

    褚衛打量了一下他,問:“他這夜盲是怎麽迴事兒?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噓!”湯原神秘兮兮地說,“褚衛哥,求你了,別跟別人說。”

    褚衛一聽,哎呦這還保密,他來了興致:“為什麽不能說?怕被黑粉在晚上暗殺了?”

    “不是!”湯原算是看透了,這人沒有正經說話的時候,“反正你都知道了,我就直說了吧,鹿鳴哥挺在意這個的,怕拍戲的時候因為這個大家對他區別對待,這些年他都一直自己在克服,沒給任何人添麻煩,挺不容易的,求你了,幫忙保密吧。”

    褚衛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扇緊閉的門,點了點頭說:“他一直都這樣?”

    “嗯啊,治療也不見效。”

    褚衛了然地點了頭:“行,我知道了,你迴去休息吧。”

    湯原如遇大赦,一溜煙兒跑了。

    褚衛又看了一眼荀鹿鳴的門牌,轉身走到了自己房門口,然後一摸口袋,罵了句髒話。

    他掏出手機,在胡漁接了之後,怒氣衝衝地說:“你趕緊給我滾迴來!我房卡在你兜兒裏呢!”

    褚衛跟湯原說話的時候,荀鹿鳴就背靠著房門偷偷地聽著。

    倆人聲音不大,可他聽得真切。

    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滋味,總之不好受,像是被別人抓到了小辮子,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揪著你出來示眾。

    然後沒一會兒,他就又聽到了褚衛發脾氣的聲音,本以為那家夥會厚著臉皮來敲自己的房門,結果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他人。

    荀鹿鳴簡單收拾了一下,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沒聽到外麵有動靜,他想著或許褚衛都迴去了,但看了看時間,胡漁就算再快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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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房門,畢竟人家才剛剛幫了他的忙,他得知恩圖報。

    走廊的光線昏暗,褚衛坐在房門前背靠著牆壁玩兒著手機,聽見對麵開門聲,他抬起頭,滿臉意外地看向荀鹿鳴。

    “要不你進來等吧。”荀鹿鳴說,“酒店裏不一定都住著什麽人,被人拍到會誤會。”

    褚衛竟然有點兒受寵若驚的感覺,他眨巴著眼睛問:“我不是幻聽了吧?”

    “不來算了。”荀鹿鳴莫名紅了耳朵,轉身就要關門。

    “哎,別啊!”褚衛趕緊起來,可還沒等擠進荀鹿鳴房間,他手機就響了。

    來電人是胡漁,他一接起來就聽見對方氣喘籲籲地說:“哥哥哥,我迴來了,你在哪兒呢啊?”

    一聽他迴來了,褚衛竟然有點兒失望,他退後兩步,看向電梯的方向。

    胡漁正拿著手機一邊絮叨一邊走出電梯:“你都不知道我車開得多快,艾瑪不知道有沒有被拍啊,以後我可不能……哇。”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站在荀鹿鳴房門口的褚衛,以及那個房間的主人。

    胡漁有時候有點兒神經脫線,他走過去,看了看褚衛,又看了看荀鹿鳴然後傻乎乎地說了句:“我是不是迴來得太早了?”

    那倆人立刻明白了他什麽意思,褚衛忍著笑仰頭看天花板,荀鹿鳴尷尬地把人推出去,自己關上了門。

    荀鹿鳴關門了,胡漁的八卦之魂又開始燃燒了。

    “哥,雖然公司不管你戀愛,但是咱們不提倡一腳踏兩條船哦。”胡漁把他房門打開,房卡塞給了褚衛,“哎不過也不算,你沒追到陳奚奇。”

    “你少胡說八道啊,”褚衛雖然不讓他胡說八道,但是自己卻因為胡漁的胡說八道感覺心情有點兒好,“我跟荀鹿鳴是清白的。”

    胡漁嘿嘿笑著說:“嗯嗯我知道,咱老板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剛才奚奇也跟我說了這句話。”

    “……等等,奚奇怎麽迴事兒?”褚衛一點兒都不關心他老板的家事,但陳奚奇他不能不關心,別管自己現在是不是依舊牟足了力氣追那人,但至少名義上他還是陳奚奇的追求者以及荀鹿鳴最強有力的情敵。

    胡漁剛剛迴來得急,這會兒口幹舌燥,他拿了瓶水,咕嘟咕嘟喝了兩口,然後揉揉被撐大的小肚子說:“我剛才問他跟謝瞾什麽關係,他說他倆是清白的,可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胡漁在這邊笑得瘋,那邊褚衛的臉色卻不太好看。

    “所以說,那個謝瞾到底怎麽迴事兒?”褚衛問,“我還沒來得及審你呢,奚奇怎麽簽到咱們公司的?跟那個謝瞾有什麽關係?竟然還是盛總親自簽約,他們什麽關係?”

    褚衛停頓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操,該不會盛總他媽的這次包了陳奚奇吧?”

    “……哎你別鬧,”胡漁被他的腦洞嚇得差點兒嗆了水,“盛總早就收手不玩兒小明星了。”

    “那怎麽迴事兒?你別跟我說他慧眼識英才從這麽多不入流小演員裏麵發覺了陳奚奇這匹千裏馬。”褚衛坐下,蹺起二郎腿,板著臉說,“我不信。”

    “我都不信!因為根本就不是這麽迴事兒!”胡漁抱著水瓶坐到他旁邊,“奚奇不是盛總喜歡的型。”

    說完,他神秘地湊近褚衛,然後壓低聲音說:“但是,是謝總喜歡的型。”

    褚衛扭頭看他,咬牙切齒地說:“用你說?我又不瞎。”

    “而你們謝總,為了追求小情人,什麽都能豁出去。”

    褚衛跟胡漁對視一眼,然後說:“我懂了,謝瞾為了能讓陳奚奇簽到咱們公司來,主動去睡了盛歌!這可真是,好肮髒的交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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