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會兒,破敗的小屋子裏終於變得暖和起來,大寶也穿著小襖褲躺在炕上揮手蹬腳表達著迴家的興奮之情,惹得迎春和葛大壯圍著他親了又親。


    小夫妻默契極好,一致覺得這修房之事要早早動手,耽擱久了還不知道會出什麽變故。


    好在如今天氣變暖,雖然還沒脫掉棉衣,但是冰雪卻是開化了,勉強也能動泥水了。


    夫妻倆吃了午飯,葛大壯就出去尋人手了。


    迎春則拿出幾張從葛書成那裏偷過來的粗紙,用一枝燒焦的樹枝做了炭筆,很快地,雙開門的大衣櫃、炕櫃、被櫥、書桌、躺椅、搖椅、小木床等各色式樣漂亮又大方的木器圖就新鮮出爐了。


    葛大壯自小學木工,眼光自然高人一籌,出門迴來一見媳婦的傑作就喜得挪不開眼了,手癢得恨不得立刻就開工。不過他再如何心急,總得有木料才是,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一早,還不等太陽出來,他就帶了幾個幫手上山砍樹去了。


    迎春喂飽哄睡了兒子後,就把藏在院角雪堆下的凍豬肉刨了出來,琢磨著做些什麽飯菜款待幫工。農家日子清苦,一般出力幫工,有頓飽飯吃就不錯了。但迎春想著這樣的日子上山是極辛苦的事,自家手裏銀錢又富裕,索性就大方地把飯菜整治得豐盛一些。


    待葛大壯等人扛著木頭從山上迴來的時候,小小堂屋裏的飯桌上已經擺了大碗的白菜土豆燉肉片、大盤的綠蔥芯炒雞蛋、幹紅辣椒炒土豆絲還有一盆泛著油光的酸菜肉末湯。


    眾人還沒有吃,隻掃了那麽幾眼就忍不住開始咽口水。


    葛大姑家的小表弟鐵柱兒仗著是在自己表兄家,跑到桌前拎起一片肉就塞到了嘴裏,末了含糊問著正端了玉米餅進屋的迎春,「表嫂,你和表哥發了大財了?怎麽做了這麽多好菜?」


    比起自家親小叔,迎春倒是喜歡這個活潑又靈透的表弟,於是笑著應道:「大夥兒這麽冷的天來幫忙,我做飯菜當然不能惜油水了。大夥兒吃得飽,做起活計來也更有力氣啊。我要看著大寶,不好進城采買,下午鐵柱幫我跑跑腿,再買壇燒刀子迴來,晚上大夥兒都喝一碗去去寒氣。」


    這世上沒人不喜歡被尊重,幾個幫工的老少爺們聽了這話都笑得更歡喜了,紛紛客套幾句就被請上了桌子。


    葛大壯忙裏偷閑掃了媳婦兩眼,末了聽得眾人誇讚飯菜味道好就得意地笑道:「一個婦人,飯菜做不好,還要她有啥用?」


    這麽赤裸裸的顯擺,立時遭到了所有人的討伐。其中兩個沒成親的後生更是嚷著下午就迴家,實在看不過去了,太氣了。


    如此眾人一邊吃喝一邊說笑,歡喜之聲傳到院外,聽得趴在牆根偷聽的王氏咬牙切齒,暗暗盼著山上哪棵大樹突然倒了,砸死一兩個,省得她心煩。


    可惜老天爺沒有同她一般惡毒,小院子裏的木材一下就堆了老高,院外的石頭堆更是連成了一片。村裏人眼見葛家這般熱鬧,不隻來幫工的壯勞力越來越多,就是大嫂子小媳婦兒也來湊熱鬧。


    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鐵柱媳婦也是個能說會道的,她許是得了葛大姑的囑咐,不但幫著迎春裏外忙碌,還不時介紹她同這些大姑娘小媳婦認識。而白白胖胖,明顯同村裏孩子有區別的大寶,更是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愛。


    迎春雖然一時不知如何同這些村婦相處,人家說些婚喪嫁娶之類的閑話,她也插不上嘴,好在她出手大方,進城采買肉菜的時候,順手買些瓜子和小點心,有人上門,不管做不做活計,先抓把瓜子給來人吃著,家裏有孩子的,走時再送兩塊點心。


    結果不過半個月,葛老大家的石頭院牆砌好了,房子修葺一新,就連他們小夫妻在村人嘴裏也都成了勤快又熱情的好人代表。


    王氏日日躲在家裏咒罵,眼見沒什麽效果,這一日就想上門去攪和一番。結果她運氣實在不好,剛走到小院門口就遇到了帶著兩顆白菜上門的葛大姑。


    葛大姑一見她穿了大紅的夾襖,配了綠裙子,頭發也梳得跟個年輕小媳婦兒似的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年大壯親娘新喪,她是死活不願弟弟娶這個潑辣貨的,但弟弟被這王氏抓著哭訴了幾句就點了頭。結果王氏進門除了生下一兒一女,就再沒有任何用處了,別說下地做活,家裏雜事都做不好,針線還要她這個大姑動手。


    王氏的唯一愛好就是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完全不理會自己已經是做了婆婆的人了。村裏人背後說的閑話不知多難聽,虧她還腆著臉整日在村裏亂竄。


    「你這是做什麽來了?別告訴我你是來幫忙做飯的,你那手藝喂狗都遭嫌棄!」


    王氏見到大姑本有些發怵,這會兒聽她說得這麽難聽,倒有些惱了,翻著眼皮冷哼,「這也是我家院子,我來看看不成啊?」


    「你也有臉說這話,先前不是哭喊著前邊大院要留給老二,你們也跟著他養老嗎?老大才剛成親就被攆到這破院子來,如今修葺好了,你又眼紅了?要不要我請裏正來做個見證,把院子換一換啊?」


    葛大姑嘴巴厲害,一點也不留情麵,數落得王氏臉色黑沉,恨不得撲上去咬她一口。


    院子裏早有人見到她們對掐,趕緊跑進屋裏喊葛妮兒解圍。葛妮兒正抱著睡醒的大寶玩耍,聽得這話趕緊跑了出來。


    果然,葛大姑一見胖嘟嘟的侄孫就把什麽都忘了,接過大寶一邊親著一邊進了院子。


    葛妮兒還想勸老娘兩句,王氏卻是跺了跺腳跑迴前院去了。


    葛妮兒也是拿老娘沒辦法,猶豫不定的時候,卻聽得迎春在門前喊著,「妮兒啊,灶台上蒸著米飯呢,你早飯不是沒吃嗎,先盛一碗墊墊肚子吧。」


    葛妮兒低頭摸了摸肚子,高聲應了一句後就跑去灶間了。


    屋子裏的葛大姑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再望望忙得汗流浹背的侄兒,笑得更是歡喜了。老天爺是公平的,侄兒雖說沒有親娘疼愛,但娶的媳婦兒可是不差,想必以後這日子也不用她惦記了。


    葛大壯手巧又利落,迎春畫的那些木器也沒什麽複雜的雕花,隻要刷上一層淡淡的青漆,不過十幾日,三間屋子就被新木器填滿了。


    迎春狠下心把鄭家送的一塊細布裁剪了,做了些墊子、靠枕鋪在長椅上,又添了兩套新被褥,她的小家終於像模象樣了。


    村裏有好奇心重的小媳婦兒隨著鐵柱媳婦過來坐了一會兒,結果迴家去就把迎春家裏布置得如何漂亮這件事張揚得滿村皆知。


    葛老大家小院的大門自此就算關不上了,這個小媳婦兒看中了能掛衣服的大衣櫃,那個大嫂子看中了炕上的炕櫃組合,隔壁的吳嬸子又特別喜愛碗櫥……


    葛大壯接活計接到手軟,怕是半個月都忙不完。雖說因為同村,工錢收得不多,但多少也算個進項。


    迎春找了個空閑的晚上算了算,自家修葺一次院子,總共才花了三兩多銀子,從鄭家賺迴的銀錢還剩一半有餘,她心裏有了底,就盤算著再給家裏添些碗盤之類的用物。


    葛大壯哄睡了兒子,見得媳婦笑咪咪地坐在油燈下撥弄碎銀子,心底的喜意就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他少小離家做學徒,吃盡辛苦之時;長大當兵,性命堪憂之時;甚至後娘苛待,親爹漠視的時候,他也深深恨過,恨上天無眼待他不公。但如今他卻是一點怨念都沒有了,因為上天送來這個女子嫁他為妻,以前受的苦都值得了。


    迎春正往荷包裏裝銀子,突然被葛大壯攔腰抱了起來,她嚇得驚唿一聲,末了卻被狠狠堵住了唇舌。


    雖然已成孩子的娘,但前世今生還是第一次與男人同房的迎春,難免慌亂得不知所措,但很快就被滾燙的熱炕和結實有力的臂膀奪去了心神,沉淪在水乳交融的幸福之中……


    窗外漸暖的夜風吹著幾株小小的花兒漫天飛舞,偶爾拂過隱隱透著新綠的樹枝,惹得它們笑嘻嘻招著手。寒冬早已過去,春日終於到來了——


    天氣就是這樣古怪的東西,說冷的時候,冷得凍死人;說熱的時候,又好似一夜之間就春暖花開了。


    葛大壯白日裏幫著老爹下地做活兒,晚上就熬夜做木工,好不容易忙完,人都累痩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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