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轉頭望向埋葬了球獸血汙的草地:[如果說守護是你的本願,現在的你又在做什麽呢?]


    弦心石表情猙獰地咬著牙,閉上眼不想理它。


    小熊踮起腳拍了拍她的膝蓋:[偶爾放縱一下可以理解,但是我們一般不會以非法生意作為發泄途徑。別玩這種過家家了,弦心石。你知道的,隻要你開口,多少錢我都願意給你。]


    弦心石驟然睜眼,小熊瞬間被無形的力量拉到與她視線齊平的空中。


    她伸手掐住它的脖子,出聲低喝道:“操你媽,不用你來可憐我!”


    “這不是憐憫。”小熊也發出了聲音,夾雜著棉花與麻布的摩擦,“安魂曲也瘋了,我隻有你了。我一直希望你們大家都好好的,一直都是……


    “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隻要你能幸福地活下去。”


    它在她手中掙紮著扯爛自己的胸膛,小短手費勁地從棉芯裏掏出一顆暗紅的心。


    那顆天然的心形紅寶石映著月光,被小熊舉著獻到弦心石麵前。


    它足有玩偶的拳頭大小,無論淨度還是色澤都屬上乘,但弦心石眼神一凜,紅寶石便被撇向一邊。


    她把手插進小熊胸口,將它從中間狠狠撕開。


    被撕得四分五裂的小熊依然昂起腦袋看向她,聲音扭曲:“承認吧,努力裝作正常人活著的你並不快樂。


    “我們沒法再擁有所謂的正常生活。你的過去是無害的,但它就是會紮根在你的靈魂中,時刻提醒你真正渴求的是什麽。”


    弦心石把手捅進它的身體,從脖子底下插進它的腦袋,把它整個頭臉都從裏到外翻過來,再次撕扯。


    “就像你造的那些東西一樣,對人體無害,不會引發器質病變,但人一旦體驗過那種力量就再也迴不去了。


    “它不是糖,不是咖啡因,人們不會因為生理愉悅而對它上癮。他們喜歡它,是因為他們想要逃離自己的平庸,做一個真實又自由的夢。


    “可你不同,你和那些沉溺於幻想的弱小生靈不同。


    “你擁有這份力量,喜歡這份力量,更喜歡合理宣泄這種力量的感覺。”小熊不成形的腦袋仍在蠕動,“不然為什麽非要親手撕碎我呢?”


    “你他媽閉嘴!”


    淡紫的雙瞳陡然緊縮,小熊玩偶猛地炸開,每一縷棉絮都化作齏粉,在月光下四處飄散,閃著星星點點的微光。


    弦心石垂下雙手,就如剛才捏爆球獸一般,暴躁消逝後的眼中滿是失落。


    一個洋娃娃出現在她身後,和剛才的小熊一樣滿身汙漬,缺了一隻手和一隻眼睛,像是剛從垃圾堆裏爬出來。


    [如果你願意這樣繼續下去,我不會阻止。]黑珊瑚誠摯地對她說,[我隻是擔心你。另外,這次來是要告訴你一個重要消息。他們把莉莉叫來了。像今晚這種事最近還是少做,她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


    弦心石冷哼一聲,隨即咧開嘴角露出嗜血的微笑:[原來是那個瘋婆子……怪不得魔務局就鬧騰兩下又消停了。]


    [需要我幫忙嗎?這段時間查你的人不少,不過那些人跟她可不是一個層級的。你在情報方麵一向算不上優秀。不,說實話,簡直是爛透了。]


    聽到這話,弦心石臉上卻看不到被貶低的惱怒,反而比剛才平靜許多。


    [看見我終於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你可開心了是嗎?]她轉過身,盯著洋娃娃。


    洋娃娃把獨臂舉過頭頂做歡唿狀:[我就把這當成是同意了。]


    [不用在我身上花太多心思,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別讓她查到我的家人。]


    [好的,我一定辦到。]洋娃娃向她鞠躬,[你果然還和以前一樣,眼裏沒有朋友,隻有可利用的工具。]


    “但是我就喜歡被你利用。”一雙手從弦心石背後悄悄環上來,給了她一個輕若虛無的擁抱。


    她像觸電一般立刻迴過身,可身後的人已經消失了。


    ……


    ……


    家屬院裏,施寧語在樓上看見拉貨的車開走後,才下樓與付蘭會合。


    她看著那個差不多有自己一半高的紙箱,問:“幾隻?”


    “五隻,有一隻小點。”


    “都是活的?”


    “嗯。”


    施寧語將信將疑地打開箱子,打著手機電筒往裏看了一眼:“臥槽,你還真能搞到啊!”


    付蘭跟她說有辦法弄到一批球獸時,她還以為有自己不知道的貨源,沒想到竟然指的是他親自去抓。


    不過想到那份調查結果,她看向付蘭的眼神中又摻雜了幾分猜忌。


    還有更多的酸楚……


    她迅速用適時的不安掩飾過去,催促付蘭快把東西搬進單車房。


    兩人把箱子抬進門裏,施寧語喘了幾口大氣:“真到搬起來的時候也太大了!小蘭老師,你會不會剛好知道什麽空間袋之類的魔法?”


    “想多了。要真有這種魔法,魔務局還會抓外麵的魔法使嗎?國家早把我們供起來了。”


    確認安全後,施寧語關上門,又開始告誡付蘭:“直接叫貨車假裝拉家具也太冒險了,人家供應商能用小貨車是他們有門路,你可下不為例啊。”


    付蘭不以為意地迴道:“運氣好的話我們隻用搬這一次。”


    他們拆開偽裝成烤箱包裝盒的紙箱,把五隻昏迷的球獸轉移到雞籠中。


    施寧語從包裏抽了幾張濕紙巾擦掉手上的灰,叉腰看向付蘭:“行了,說說怎麽養。我隻在這關過打了鎮定劑的那種,等它們醒過來時怎麽辦?”


    先前付蘭跟她簡單介紹過球獸的習性。和大多數魔獸一樣,它們能以人類的負麵情緒為食。


    但並不是說負麵情緒被它們“吞掉”後就從原主身上消失了,它們吸收的隻是由此外溢的精神力量。


    如果沒有負麵情緒這項主食,吃點普通動物會吃的東西也能撐得過去,球獸算是雜食性魔獸,更好養。但要是太久沒吃到主食它們會變得暴躁。


    有意思的是,球獸最喜歡的負麵情緒恰好是煩躁。


    它們常常會被打工人聚集的地方所吸引,曾經發現的最大的球獸族群就藏身在天通苑地鐵站附近的隧道內。


    而若想要它們繁殖,那就還是得給它們提供肉類。


    吃下足夠的肉後,球獸就會進入三到五天的休眠孵化期。不同種類肉的消耗量也不一樣。


    孵化完成後,它們會從大嘴裏吐出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幼崽,幼崽隻需三天就能長到成年體。


    施寧語大概煉化過幾百隻球獸了,卻還是頭一次這麽詳細地去了解它們的習性。當聽到這部分時她不禁好奇地問:“哪種肉效果最好?”


    付蘭臉上浮現出一種明顯的憎惡,迴答道:“人肉。”


    “……我們不會用人肉的對吧?”施寧語開玩笑道。見付蘭不說話,她有些慌了,繼續追問:“對吧?”


    “我們不會。但你大概聽說過某些國家的地下原料供應業遠比其他的發達。”付蘭點到為止,沒再多談。


    相比起其他動物,球獸所需的食物和繁殖條件可謂簡單無比,能與麵包蟲相媲美。


    理想條件下,找個裝滿社畜的血汗工廠,在地下建個養殖場,定時扔下去十幾斤肉,過段時間球獸就能滿到溢出來。


    “那我們之前是不是太浪費了。”施寧語又冒出一個奇妙的想法,“繁殖到一定數量後,隻要定期向它們供應負麵情緒,讓它們無限跑圈發電,不就成永動機了嗎?這我們還賣什麽貨,直接拿諾貝爾獎了呀!”


    付蘭無奈地看著她:“能這麽用別人早就用了……”


    球獸不是雞,不能簡單關在籠子裏就指望它們好吃好睡。


    任何魔獸都不喜歡被圈養,更不可能安安分分地跑圈發電。這幾隻球獸醒來後,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咬斷雞籠的柵欄。


    更換雞籠的材質並不能解決問題。球獸當然咬不斷鋼鐵,但要是它們在鐵籠子裏發狂太長時間,容易引發威力不小的自爆。


    如果幾隻球獸被關在一起還會觸發它們的合體進化,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好在付蘭的u盤裏記載著球獸一個鮮為人知的習性:它們喜歡看擺來擺去的東西。


    沒錯,就是那種根本沒用的拿著一個懷表在人眼前擺來擺去的催眠手段。


    沒人對球獸做過這種事,所以沒人知道它們真能被這麽可笑的東西迷住。要是在它們麵前放一個單擺,還是它們最喜歡的紅色,它們能看上一整天都不動一下。


    當施寧語看見付蘭拿出漆成紅色的電動牛頓擺時,她徹底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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