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主來訪,這位陰神尊者的身法很不尋常……即便謝玄衣,也是通過溫度,捕捉到庭院的異樣。


    他眯起雙眼,打量著眼前女子的麵具。


    自己的神魂境界可沒有衰退。


    能夠有如此速度。


    這雪主,大概是在陰神十七境,十八境?


    這實力,放到道門,恐怕也是一齋之主級別的強者了。


    “雪姑娘說會再見麵,原來是這種再見麵。”


    謝玄衣正在讀著無聊的市井故事,緩緩將書頁合上,笑著打趣了一聲。


    “實在抱歉,小謝山主。”


    雪主語氣有些無奈:“您平日出門太少,而且行蹤太隱匿,我想要見您,隻能如此。”


    謝玄衣啞然。


    林家之案,元繼謨將他和皇城司綁在一條船上,現如今他哪裏敢頂著“謝真”之名出門?


    “不必在意。”


    謝玄衣擺了擺手,淡然道:“雪姑娘此行,所為何事?”


    他並不反感這位雪主。


    相反。


    謝玄衣還有些許“感謝之意”,


    如今迴想彩璞城的會麵,雪主這邊,似乎通過林諭的問拳,已經知曉了皇城司的後續謀劃。如果自己足夠敏銳,那麽從藏在話本裏的秦家提示,便不難察覺……這一連串陰謀的背後,究竟與誰有關。


    當然,謝真也喜歡雪主的這個稱唿。


    小謝山主……現如今皇城這麽喊他的人,已經不多了。


    更多人喜歡喊他小謝侯爺,來進行諷刺。


    “有一位大人物,想約您見上一麵。”


    雪主想了想,聲音誠懇,道:“正式約見之前,他讓我先來見您一麵。”


    “大人物?”


    謝玄衣有些詫異。


    他能聽出雪主語氣中的尊敬。


    須知,站在自己麵前的,可是一位陰神十七境,十八境的強者!


    這種級別的修士,眼中不會有太多的規矩……江寧王府的那兩位陰神護道者,隻是服用丹藥晉升的“偽陰神”,一輩子都沒辦法破五境的存在。他們拜在王府之下,合乎情理。


    雪主口中的大人物,要麽是陽神,要麽……


    謝玄衣收迴思緒,微笑說道:“雪姑娘,我就住在陳府。別說您口中的大人物了,如今隻要是皇城的人,想見我,都能見到。”


    “那位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雪主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她捋了捋思緒,緩緩道:“先不說那位了,您應該清楚……這段日子皇城正在發生什麽。”


    謝玄衣平靜地看著眼前女子。


    “如今整個皇城,大街小巷,都在討論‘林家之案’,以及‘劍氣侯’封賞。”


    雪主輕歎一聲,道:“我知道,外麵的風聲,您多少聽到過。”


    “雪姑娘,這幾日辛苦你了。”


    謝玄衣淡淡道:“謝某倒是未曾想過,這身罵名,還會有人願意洗白……”


    雪主怔了一下。


    她頭疼道:“您果然都知道……元繼謨那邊如此出招,您難道就一點也不在乎?”


    謝玄衣不僅知道。


    是方圓坊在替自己“洗白”。


    他更知道,借由林家之案發起的“抹黑”,應該出自元繼謨的手筆。


    聖後諭令,隻是一個引子。


    元繼謨借此事件,不遺餘力動用皇城司力量,要將自己拉下深淵。


    “在乎。但也沒那麽在乎。”


    謝玄衣輕聲笑了笑,淡然說道:“等北狩之後,我晉升陰神,再見到元繼謨,第一件事,就是送他上路……”


    現在與元繼謨計較,又能如何?


    正如謝玄衣麵對那一夜北郡世家的子弟一樣。


    這件事情,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前世便有許多人都想要殺他,對於這種“麻煩”,最簡單的處理方式,就是走自己的路,同時拿好自己的劍。


    有人來,便斬之。


    “這?”


    雪主一時之間,無話可說,她有些懷疑地打量著眼前少年。


    北狩迴來之後晉升陰神?


    這未免有些太“誇大其詞”了些吧!


    她的境界要遠遠高出謝真許多,一眼看去,便能看出,這少年應該隻有洞天二三境的模樣。


    雪主知道,謝真修行了兩條大道。


    飛劍洞天,以及金身體魄。


    這兩條大道兼修,乃是稀世罕見,因此想晉升陰神,更是難上加難!


    不過一趟北狩,要怎麽晉升陰神?


    這番話若是別人說出,隻會被當做是笑話……可眼前之人是謝真,不僅是謝玄衣弟子,亦是方圓坊列在天驕榜前三甲的人物,將來極有可能登頂魁首之人,大坊主交代要押重注在此人身上。


    如果是這樣的人說出這番話。


    好像,似乎。


    有那麽一點點可信度了。


    雪主並不知道,謝玄衣的“劍氣洞天”,境界根本就是虛無浮動的。


    許多年前。


    謝玄衣便已經將這條大道,走過一遍,直抵陰神圓滿,半步陽神。


    如今重修,隻要他願意,要不了多久,這座劍氣洞天便可以飛快抵達圓滿。


    謝玄衣之所以沒去修行劍氣大道。


    便是因為,他在等待“金身神胎”凝形。


    兩條大道,一同破境。


    神胎與劍氣洞天相融,便不止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


    “您果然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雪主揉了揉眉心。


    她盯著謝真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麽異樣,思來想去,隻能將謝真歸結於身懷重寶。


    大概是大穗劍宮的趙純陽,在其臨行之前,給了隱匿境界的寶貝。


    現在的謝真,極有可能是雙道圓滿。


    金身十重天,劍氣洞天十重天。


    如此一來……一切便都說得過去了。


    怪不得謝真不在乎北郡那些世家,以及所謂的武宗。


    如果真抵達了這般境界,的確無需將他們放在眼裏。


    “我此次前來,是想給小謝山主送來一份情報。”


    雪主聲音誠懇道:“這幾日,前往陳府問拳之人的身份,來曆……方圓坊都調查了一遍。”


    “這些人……有許多,出自秦家。”


    雪主輕聲說道:“秦家那位小王爺,招攬了不少幕僚。”


    “有意思。”


    謝玄衣挑了挑眉,說道:“我知道秦萬煬不是什麽好東西……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煙邪。”


    雪主吐出這二字,道:“不知……您是否聽說過這個名字?”


    謝玄衣神色微微一僵。


    他輕聲道:“聽過,但不熟。”


    謝玄衣說了謊。


    煙邪這個名字,是一個道士的字號。


    在十數年前,曾讓許多人都刻骨銘心。


    此人乃是道門長生齋齋主的得意弟子,修行天賦不俗,並且擅長布局,謀略。


    當年的天下,乃是謝玄衣和陳鏡玄的天下。


    絕代雙壁,冠絕一個時代。


    而煙邪,應該算是這時代浪潮碾過去的一朵巨大浪花。


    謝玄衣經曆了北狩,南北大比,諸宗問劍,之後登頂劍道魁首……這一路走來,擊敗了諸多對手,雖未嚐敗績,但也並非場場都是碾壓之姿。


    當今的道門天下齋主唐鳳書,便是謝玄衣當年最大的敵人之一。


    而煙邪。


    或許就是陳鏡玄的“最大敵手”。


    監天之術,其實有不少人都在修行,道門長生齋,香火齋,都可以窺伺命數,氣運。


    大褚國師,並非世襲罔替。


    有能者,入主書樓。


    當年……陳鏡玄與煙邪曾進行過一場命術之爭,兩人竭盡神魂之力,奪取渾圓儀的天命金線。


    如果隻是尋常比拚。


    那麽倒也不算什麽。


    這一戰,陳鏡玄壓上了書樓的未來,煙邪也同樣壓上了自己的“一切”。


    為了取勝,他甚至不惜竊取了長生齋的神物,借助神物之威,試圖壓過陳鏡玄……


    借助神物之力,煙邪短暫壓製了陳鏡玄。


    但可惜,渾圓儀天命之戰,並非是如此簡單就能結束的。


    煙邪最終敗在了自身神物的反噬之下。


    此戰落敗,與渾圓儀無緣,與大褚國師繼承之位也無緣,除此之外,他還因竊取神物,被長生齋重罰,丟入了洞天秘境之中,麵壁思過,以省罪孽。


    “煙邪的過往,就在這枚玉簡之中。”


    雪主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丟給謝真。


    謝玄衣接過令牌,神色複雜,默默看了一遍。


    “長生齋的‘禁足’已經結束了。”


    雪主輕聲說道:“煙邪重新迴到了大褚皇城……如今他便是秦萬煬的先生。”


    如此。


    謝玄衣心中不明白的困惑,便盡數了然。


    他知道,這幾日,書樓之所以沒有聯係自己。


    是因為陳鏡玄也遇到了麻煩。


    “煙邪……”


    他輕聲笑了笑,道:“這似乎是個很危險的人物啊。”


    “您千萬要小心,不要與之接觸。”


    雪主認真叮囑道:“陳鏡玄和謝玄衣的關係極好,煙邪因為當年渾圓儀之爭,必定對書樓留有怨念……所謂恨屋及烏,您是謝玄衣弟子,必定會被煙邪盯上。方圓坊的情報線人說,煙邪如今返迴皇城,似乎精神變得不太正常了。”


    “煙邪返迴皇城,為了什麽?”


    謝玄衣皺了皺眉,下意識道:“國師之位,已經定了,與他無關……”


    說到這。


    他沉默了。


    似乎一切都很明顯了。


    煙邪站在了秦萬煬身後。


    而陳鏡玄,則是站在秦百煌身後。


    雪主正色道:“秦家是大褚武道氣運鎮守者……這個王位,非同小可,可不是江寧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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