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有誌於明年立法議員的席位。”羅文惠坦然承認,不作掩飾。何定賢知曉對方接受了自己的示好,沒有白忙一場,當即表態:“我代表港島華警一定全力支持你。”


    這種政治競爭事件,非是核心利益同盟,絕不會透露。


    即便要派你做事,也隻會吩咐具體的事,其它全靠自己領悟。


    羅文惠卻輕笑一聲,出聲問道:“你能代表全體華警嗎?”


    何定賢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自信地道:“可以!”


    “多謝。”


    羅文惠輕輕頷首,望著他道:“有事情給伱打電話。”


    “好。”何定賢放低茶杯,又問道:“李超華的屍體能派上用場嗎?”


    羅文惠臉色鄭重,思索著道:“證人無法出庭,證言即會失效,目前而言是沒用了,但將來不一定.”


    “我明白了。”


    何定賢心頭有數。


    李超華的事情隻能另案處理,將來翻出來,或許就是扳倒對手的一招絕殺。


    “好了。”


    “我要迴去繼續忙案子,證人沒了,還有證據。”羅文惠站起身,出言告辭。


    何定賢送他到門口,突然出聲道:“惠叔,有時候案子打輸也不要緊,隻要競爭對手沒了,位置一樣能拿下。”


    “嗬嗬。”羅文惠輕笑兩聲,似是讚同,但沒有接話。


    何定賢一路送他上車,目送著他走出車門,心裏暗歎:“自己竟然有資格插手最頂層的風波。”


    但他心裏卻沒有多興奮,因為巨大的收益,代表巨大的風險,在警隊裏打打鬧鬧,輸了,可能還有機會退休,卷入華人內部的頂層競爭,一旦輸了。


    可能連屍骨都留不下。


    他還罩不住。


    羅文惠話語中暗藏的機鋒,則在警示著他:“要參與這場遊戲,得先抓緊權力,以他現在的權力根本不夠。”


    好在,競爭是明年中旬開始,起碼還有一年時間做準備,恰恰契合了兩年迴到重案組的打算。


    “兩件事,第一件,提前開始籌備拿迴權力,第二件,找出高永盛背後的大老板。”何定賢迴到辦公室裏,捏著香煙,陷入思索。


    賽馬會酒店。


    一間vip包間內。


    簡樂強身穿西裝,兩鬢抹著發油,雙目炯炯有神,坐在一張棕色皮沙發中間,雙手抓著手掌說道:“高幫辦。”


    “簡議員。”


    高永盛一身白色西裝,脖子綁著領結,向麵前的人深深鞠躬,眉宇間帶著凝重,語氣十分驚訝。


    簡樂強舉手右臂,朗聲大笑:“哈哈哈。”


    “沒想到是我吧?”


    高永盛不敢抬頭,謙卑有禮:“很驚喜。”


    “驚喜。”


    “這個詞用的好。”簡樂強讚歎不已,明明比高永盛還年長十歲,但兩鬢修的整齊,自然卷的頭發,用發油梳好,戴著眼鏡,笑眯眯的很是精神:“光聽這兩字,便看得出高幫辦是個聰明人。”


    “李華超解決的漂亮,能扛住何定賢的壓力,算是有點膽氣。”


    他招招手道:“給高幫辦結賬。”


    一名馬仔拖著一個行李箱上前,將箱子拉鏈拉開,打開蓋子,露出滿滿一大箱的港幣。


    至少五十萬以上!


    “這麽多?”


    高永盛稍稍抬頭,有些意外。


    簡樂強道:“三十萬是應有的酬勞,剩下三十萬,是我給你的見麵禮。”


    高永盛推辭道:“簡議員,之前談好的價格”


    “之前價格是我談的嗎?”簡樂強麵帶微笑,語氣親切,但卻不容置疑:“價格我托中介同你談的,中介是一個價,我又是一個價。”


    “你要是不收,嗬嗬,我會不開心。”


    簡樂強拿出一支雪茄,用雪茄刀剪開封頭,放在鼻前聞著。


    高永盛垂頭道:“多謝簡議員。”


    其實,高永盛根本沒想摻什麽渾水,隻是中間人開了一個很高的價格,隨手撈一筆而已。


    他根本沒打算現在同何sir起矛盾。


    如果何sir早點打電話,他照樣會交人,但是訂金已經收了,人又抓了,再放人怎麽出來混?他是前總華探長,現在的重案組長,可不是什麽小癟三。


    “高幫辦。”


    “以前我也同你見過幾次麵,但是沒跟你深交,因為,當時警隊華人的力量還不強,可現在不一樣了。”簡樂強掏出洋火,燒著雪茄,氣定神閑道:“華警經過幾年的發展,勢力比以前大大強盛,你的位置,值多少錢?”


    “起碼五億港幣!”


    一個與矮騾子同樣的打工仔,一個管理著黑白兩道的大勢力,二者之間能一樣嗎?


    高永盛苦笑道:“我幹幾年就退休了,值不了五億。”


    他聽著簡樂強的話,心裏其實有點不是滋味,因為,警隊之強盛,恰是何sir崛起的過程。


    簡樂強卻舉起手,打斷道:“誒!”


    “不要妄自菲薄。”


    “還不到五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什麽叫快退休啊?”他吸了一口雪茄,左手捏著,緩緩吐氣:“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噠噠噠。


    門口早已傳來一陣腳步聲,高永盛耳朵靈敏,聽鞋跟的聲音,甚至能聽出是警靴,腰杆不自覺便挺直起來。


    “滋啦。”房門被保鏢推開,一位穿著綠色製服,戴著警帽,掛著簡章的高級警官踏入門內:“簡議員。”


    老者一進門便將警帽脫下,端在手中,眼神輕飄飄掃過旁邊的華人督察,上前與坐在沙發上的華議員握手。


    “麥sir。”


    簡樂強笑著起身與麥景陶握手,請麥景陶坐在身邊,等警務處長坐好,高永盛方才立正敬禮,大聲喊道:“長官好!”


    “隨意點。”


    麥景陶擺擺手,打量著高永盛,但卻沒有請對方坐下。


    說實話,麥景陶對於高永盛的感官不好,因為高永盛以前是軍隊派扶持的華警代表,掌管的刑事組不僅不聽話,甚至還曾對官府派發起過政治攻擊。


    官府派的華警代表,政治武器是何定賢高級督察,可不是什麽高永盛,但偏偏政治要講平衡,講時局,一個有能力,不好控製的人,一個能力稍遜,但更好控製的人,按照不同時期的需求,各自有著重要一麵。


    今天是高永盛第一次在私下見到麥景陶,心緒難寧,知曉一個機會擺在麵前,一次政治較量也擺在麵前。


    上?


    還是不上?


    麥景陶望著高永盛道:“高督察,下一任重案組督察的人選,你有沒有推薦?”


    高永盛心頭咯噔一聲,再度立正:“處長,重案組負責人由高層委任!”


    麥景陶點頭道:“重案組是一個全華警部門,負責的就是華人事務,在華人事務方麵,刑事組、軍裝組都隻有兩方人馬,一個是何督察的下屬,一個是你的下屬。”


    “我打算從你的人裏麵,選一下任的重案組督察,你覺得怎麽樣?”


    鬼佬當初不可能讓何定賢做好幾年的重案組督察,一樣不可能讓高永盛做!


    對華人的提防都是一致的。


    但如果下一任重案組督察還是高永盛的人馬,兩任四年時間,足夠把何定賢在重案組內的影響力給抹幹淨。


    如果換成何定賢的人馬,何定賢便能延續政治影響力,但高永盛深知何定賢的打算,是要重新掌權,當即出聲道:“我建議還是從何sir的人手裏選人。”


    “因為何sir是重案組的創建者,手下警官更了解重案組工作。”


    他還是沒勇氣與何定賢打擂台。


    因為,目前來看,鬼佬不知道何定賢的所有實力,開出的價碼也不夠。


    理論上講,華警之中其實沒有兩個山頭,隻有一個派係,全體華警已經被團結起來,扛旗人就是何督察,想拉山頭跟何督察打是件很困難的事。鬼佬如果一定要分山頭,搞平衡,那麽確實隻能推他出麵。


    他是華警內部唯一有名望,有實力,能組一個山頭出來的人。


    何況,他不僅是現在的重案組長,還曾是總華探長,論風頭不如何sir,論積累卻更厚。何sir沒有做過總華探長,跳級署理重案組,威風是威風,但積累卻是差一點,如果有他一般的積累,說不定,都不用調出重案組


    “嗬。”


    麥景陶則冷笑一聲,出聲道:“讓你的手下擔任重案組督察不好嗎?”


    “簡議員和我,可是打算後年,推選你進入議事局任職。”


    高永盛表情微變,心裏難免有所悸動,


    議事局,三權之一,地位因直受總督府影響,在政界中稍遜於立法會,但如果能夠進入議事局擔任議員,將徹底脫離打工仔的行列,成為一個能夠入住太平山的高等華人。


    等於有了一個護身符,不僅是華人代表,可以參政,撈錢更加方便,算是踏入老板的行列。


    如簡樂強、羅文錦、周駿年爵士,為立法會議員的同時,一樣是議事局的議員,乃至於擔任要職。


    警隊退休,進議事局,幾年後,再進立法會!


    這條路線如果走通,將重新成為華警之領袖,家族地位不出十年,不,五年,將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區區一個何定賢算什麽?他做到總督察,警司!


    也沒有一個立法會議員來得強。


    簡樂強察覺到他連唿吸都變得沉重,手指掐著雪茄,輕笑道:“高sir,不要以年齡為借口推辭,你正是當打之年,該前衝,繼續在港府為華人出工出力,做點事情你講我說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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