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定賢沒有強求讓倪坤去接管電影店,能夠管電影店的人手很多,隻是作為一種獎勵想讓倪坤上位。


    畢竟,倪坤在上次事情裏冒著風險替他做事,光給他錢,不想著提拔,可能倪坤會心生不滿。


    既然倪坤真正的願意替他繼續拉車,那麽在電影店老員工裏選一個人上位就得,不過他倒是為倪坤的忠厚老實感到驚訝。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倪坤?


    事後,何定賢把電影店兄弟裏較為能幹的“辛楷”提為副經理,接手阿豪先前位置,對他而言“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用人前提是忠心,敢為,其次才是有沒有名聲。


    三天後,王老吉派人來告訴他,潮汕商會理事會已經一致同意,吸收他為新會員。


    周天,他在東華酒樓見到陸豐堂新的話事人“白飯魚”,得知白飯魚有個叫“白月娥”的女兒……


    白飯魚身高體瘦,眼小鼻高,看起來就給人一種陰險,狠毒的感覺,不像是個守規矩的人。


    卻說自家女兒知書達理,賢惠內秀,不經常出門……


    相比之下,潮洲鄒還更加一板一眼,守江湖規矩,好在何定賢是“白飯魚”的討好對象,整場酒席吃的倒很開心。


    “九龍城的大撈家白飯魚?有點意思。”何定賢心中輕笑,想不通臉長得跟鞋底一樣的衰老,怎麽能生出白月娥那種靚女,不合理啊!


    有機會要好好研究一下。


    一周後,東方紙廠注冊完畢,掛好招牌,在石硤尾租用的磚房裏準備開工。屋村裏連成一片的木屋之外,已經有一些工廠主在石硤尾附近蓋起磚房,主要用於開工和出租。


    因為,石硤尾招工便利,有大批廉價勞動力,所以,早有工廠主盯上,風水寶地,想租一套磚房很容易。


    這些磚房也沒有土地證,租金相比九龍塘、旺角、尖東便宜幾倍,不擴大到一定規模,鬼佬不會前來征稅的。


    這周,陳立出院迴到警署複職,短期內的小傷,鬼佬也不至於一個動軍裝組長。


    油麻地鬼佬也跟潮汕幫合作多年,有盤根錯節的關係,若非潮汕幫自己挺不住,是不會向潮汕幫的華人下手。


    在陳立病傷期間,軍裝警長的公務,一麵由曾探長兼管,一麵由何定賢負責,曾探長兼管官麵上的事情,如會議,訓話等,何定賢管灰色下的工作,例如組織巡檢,收取規費。


    十來天的時間裏一切有條不紊,同時跟船前往海外的“報紙宏”帶著一百噸木料迴到港島。


    這一百噸木料足夠的紙廠現有產能,生產幾個月時間,就算加班加點也能撐上兩個月。


    木料的原樹為東南亞桉樹,進口價格接近五十塊一噸,整整一百噸也就五千塊,算上船費再加兩千,一共七千,相比於港島本地木料要便宜三分之一,再算上港島即將上漲的木料價格。


    再算一噸木料打成木漿,以現有技術、機器,可以生產出五萬張白報紙,換算為五百刀紙。


    五百刀紙就能賣出一千塊港幣,加上人工成本,運輸雜費,一噸利潤不到六百,每個月按五十噸產能計算,共會產生三萬港幣的利潤。


    幹實業最正確的一點就是,人工成本大過原料成本,所以,原料成本一點點地上漲,就會瞬間壓垮工廠利潤,要是地區經濟不好,工人甘願減薪還好,如果地區經濟沒問題,工人馬上跑路,工廠就會倒閉。


    “別看一個月三萬的利潤小,在一個行業成本上漲的同時,能夠找到利潤點,馬上就能形成優勢席卷整個行業,在短短一兩年內迅速擴大。”


    何定賢在碼頭看著工人把木料運上板車,吸著煙,感覺更有底氣了!


    鄒懷文推推眼鏡,看見工廠的貨在船上下來,覺得未來港島商界必將有他一席之地。


    “老板,你把水路、原料都打通後,工廠根本不需要降價,隻需要維持市場價,就能輕鬆打出銷路。”


    “東方紙業也可以不斷並購破產,倒閉,想要退出紙業的工廠,產能提高以後,輕鬆能賺到十倍,百倍的錢。”


    何定賢沒有去接鄒懷文的話,招招手讓蔣彥宏走到身前,把一卷港幣塞進他手裏:“阿宏,辛苦了。”


    現在去想象未來,用處不大,紙廠想要越做越好,需要打點的關係很多,例如楚老板的貨船。


    你的貨物不多,十噸、五十噸的時候,隨便找個角落都塞進去了。要是將來變成一百噸,五百噸呢?


    那就不可能再借用其它商號的船,必須有為自己服務的船司、或者船東主,還有考慮鬼佬政府會不會出環保條例。


    當然,經營的好,足夠有錢,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法律都可以為你而修改。


    以紙廠為基點,幹好實業,做大做強,成為近幾年最重要的目標。未來三十年都是紙業騰飛的黃金年代。


    蔣彥宏臉頰幹裂,好似蛻過層皮,衣衫風塵仆仆,接過港幣有些害羞的說道:“老板,我出海前收過傭金了。”


    賣命錢自然都是提前支。


    何定賢卻笑道:“兩百塊錢,拿去洗個澡放鬆放鬆。”


    “謝謝老板。”蔣彥宏開心收下。


    何定賢點頭道:“阿宏,往後跟船去東南亞的事情都交給你負責,阿仔,你派五個兄弟們以後跟阿宏出海辦事。”


    豬油仔摟住他肩膀,開心的道:“宏哥,將來你可真正是報紙宏啦,不僅愛看報,說不定,未來全港報社能不能開工,全部都得看伱的。”


    “仔哥,別取笑我了。”


    蔣彥宏不好意思的推讓道,手心卻緊緊攥著兩百塊港幣。


    這次之後,他出海帶上幾份報紙上船看會成為習慣,將來甚至連英文、泰語報都學著。


    “阿仔,工廠每個月的報表記得交給我,進貨、出貨,賣給誰,工人有多少,開工幾小時,我要具體到多少張,多少工時,一仙一厘。”


    豬油仔點頭答應:“好。”


    “另外,阿傑已經出院了,你安排進工廠做副廠長,廠長的位置交給阿文,盯緊些。”何定賢又交待幾條細則。


    豬油仔拍胸保證:“請老板放心,我同阿文會管理好工廠,也不會鬆懈電影店的生意,不然影響到電影店生意是壞事,另外,還會給邱德更可趁之機,家裏還有一顆釘子呢。”


    何定賢滿意的點點頭:“記得就好。”


    “下個月工廠出完第一批貨,我到工廠請兄弟們吃餐飯,見一見廠裏的兄弟,還有每個月潮汕商會的標會記得幫我交,交最高檔!”


    “將來我們商用得著。”


    工廠主要是跟廠裏的兄弟沒有打過照麵,兄弟們可不一定把你當老板看,混哪一行都要講感情,懂搏人心。標會錢則是天經地義的商會份子錢,交的越高,將來低息貸款也越高,算是互利的一種民間集資,記住,從古至今隻有利益組織的內部標會穩當,民間標會一律按非法集資處理,特別是允諾高息的標會。


    這半月的時間忙忙忙碌,何定賢不僅開辦了一間工廠,還拿到潮汕商會的身份。


    如果把電影店和東方紙業加在一起,他可以算潮汕商會裏比較出色的年輕商人,關鍵是白手起家,眼光獨到,沒有社團背景,相信已經得到某些大老板的關注。


    要是沒有潮汕商會的身份,劉福出院舉槍就得往他心髒打,但現在隻要有一個商會老板替他出麵,劉福咬碎牙,拍桌子也得把槍放下。


    他相信隻要托人出門去請一個商會前輩出來,應該會有人替他出頭,大不了擺個講和酒,打一個大金佛,造一條金台階給前總華探長下。


    當然,他一個晚輩也就要欠人人情,無論對方碰到麻煩,無論是調動商業還是警隊的權勢都得替對方解決。


    何定賢不害怕欠人人情,身在低位的時候,欠人人情是好事,起碼有人幫手。


    證明你有價值!


    但是,他已經被師父、王老吉、姚木三個人搭橋幫了一把,要是繼續求人幫下去,沒問題。


    幫他的人也開心,可是,他過橋全要是靠人搭,經一場風浪就耗光誌氣,下一趟風浪誰還來幫你?


    何況,替他出頭的人,頂多幫他講和,講和是低頭,是服輸,是認錯!何定賢卻覺得他做的沒錯,不想服輸,更不願跟仇敵低頭!


    不把仇人打死,一腳在腳底下,說不定哪天就被人在後背捅一刀。


    這時,他心裏已經斷定,潮汕商會是真要借他的力,今天陳立將他叫進辦公室裏,一翻問話更加堅定判斷。


    “啪嗒!”


    何定賢站在辦公桌前立正敬禮,大聲喊道:“長官好!”


    陳立端著茶杯,靠著木椅,飲了口茶笑道:“阿賢,你坐。”


    “謝謝長官!”


    何定賢再度大喊,緊接著才露出微笑,拉開椅子坐好,奉上支煙道:“師父,抽煙。”


    陳立接過香煙放在鼻尖輕嗅,深吸口氣,居然把煙丟在桌麵,悵然歎道:“戒了!”


    “師父,這是好事。”何定賢對戒煙的感覺很詫異,不過,幾十年的老煙槍想要熄火,恐怕最好的辦法就是進一次醫院。


    陳立也道:“一開始躺在病床上沒力氣吸,後來醫生不讓抽,再後來覺得不抽也沒什麽大不了。”


    “我年齡大咯,是該多保重身體,希望將來好好享福。”他看了何定賢一眼,笑著道:“怎麽,我出院就沒湯喝了。”


    何定賢馬上說道:“師父想喝,馬上就叫老媽煲。”


    “算了。”


    陳立甩甩手:“喝你十天豬肚湯就夠,再喝下去,我怕別人以為,我要做你老豆。”


    “我可沒那麽夠膽,當你的老豆!”陳立講話也很不客氣:“死的快呀!”


    這倒也是事實。


    何定賢聳聳肩膀表示道:“孝敬師父也是應該。”


    陳立挑挑眉毛,大有深意的問道:“我聽木哥講,你前段時間去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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