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油仔在石硤尾的消息非常靈通,特別是在經營電影店後,一直都跟邱德更店鋪的幫工有來往。


    何定賢正在上海街巡邏的時候,就見到一個穿著白衫,敦厚結實的肥佬,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在街頭跑步。


    他麵露微笑,扭頭交代道:“阿善,去給前邊的肥佬要杯水。”


    “沒問題,長官!”錢偉善搭著腰間警棍,一身綠色製服,穿著黑色警靴大搖大擺的就在茶攤坐下:“老板,上茶!”


    豬油仔跑到茶攤前見空位上有一碗涼茶,一屁股坐下就端起茶碗,不管茶水浸濕衣領,幾大口下去就把涼茶幹光,完事舒服的長唿一口悶氣:“好爽,好爽,老板再來一碗!”


    錢偉善取笑道:“豬油哥,你怎麽喝碗涼茶,喝出逛馬欄的感覺?”


    豬油仔應道:“錢長官,你現在叫我逛馬欄是要我死,給我一碗茶是救我命呀。”


    何定賢也坐在茶攤旁,好整以暇的掏出火柴,點起一支煙問道:“說吧,來找我乜事?”


    豬油仔緩了兩口氣,胸膛還在起伏:“大老板,邱德更的店鋪倒閉啦!”


    “倒閉了?”


    錢偉善麵露驚色。


    何組長的一元電影店跟東莞幫有生意上的衝突,事情已經鬧到整個油麻地差館人盡皆知,據說就連曾探長、陳組長都去出頭了。


    可九龍區東莞幫勢大,曾探長、陳組長的麵子不夠用,人人都覺得石硤尾那幾間電影店要泡湯。


    能守住油麻地的生意就不錯。


    想要到電影店一飛衝天的願景也落空。


    現在邱德更店鋪怎麽倒了?


    太突然!


    何定賢卻麵不改色,端著茶碗講道:“說說看!”


    “我找邱德更店鋪裏的夥計問了問,聽說是邱德更在中環一間錢莊借了貨款,要去購買一批邵氏淘汰掉的放映機,打算趁機擴張生意來著。”豬油仔停頓一下,組織語言道:“可是那批放映機好像質量有問題,根本就不能用!邱德更去找邵氏戲院的經理大鬧一場,邵氏的人直接把他打了出來。”


    “他是一分錢沒要到,還讓錢莊得了消息,錢莊直接逼他還債,現在邱德更已經躲起來了。”


    豬油仔仔細觀察著老板的表情,見到老大一點都意外,心底不禁生出一個想法。


    “世上哪兒有這麽巧的事?”


    錢偉善眼神也看向他。


    何定賢知道兩人怎麽想的,很幹脆道:“別都盯著我看,做生意,有賺有賠很正常,商場如戰場,如果有人撐腰做生意就能隻賺不賠,那不是生意人,那是圈中豬!”


    “現在趙玉堂要是肯拿錢出來支持邱老板,邱老板還有機會翻身。”


    豬油仔還沒說話,錢偉善就發笑了:“嗬嗬,探長都隻把生意人當錢箱,定時到來取錢罷了,怎麽可能掏錢給商人填窟窿。這筆錢肯定得他自己還,不僅要還,還要繼續撐著電影店,否則趙探長不會放過他!你們見過和尚給香火錢嗎?哈哈!”


    “那邱老板就玩完了。”何定賢不置可否的聳聳肩膀,豬油仔在喝茶的時候借用碗底擋住表情,悄悄瞄著身側的長官:“這個惡霸絕不能惹,得罪他比得罪閻王還狠,起碼閻王捉人還得看生死薄。”


    “這家夥算賬不用看賬目的!”


    他以前隻聽過殺人可以不見血,卻第一次真正見到有人殺人不沾血,商場是真的如戰場,走錯一步就會死人的,同時錢偉善也真正見識到賢哥不僅殺人狠,用計更狠,是有用腦子在殺人!


    跟普通人不一樣。


    不過豬油仔,錢偉善都覺得有他做靠山是真的舒服,勝過別人一招的感覺真爽!


    ”這肯定是何老板做的局。”他們都懂。


    何定賢也不怕暴露。


    畢竟,有些事情是要講證據的,冤有頭債有主,他們想要算賬隻能找邵氏的人。


    要是來找他,自有潮汕幫的人會出頭,最起碼曾少珂、陳立不會坐視不理,世界上隻有一無所有的人不能惹,趙玉堂,邱德更都不是一無所有的人,他們得在遊戲規則內辦事。


    九龍塘警署,趙玉堂穿著白色襯衫,腰間掛著一個黑色槍帶,眼神銳利的看向監室內:“這兩天你們一家老小就待在警署裏,別看是坐監,但保住你們的命!”


    邱德更臉色發白的站在木欄前,顫抖著唇齒:“趙探長,我也是一心想要幫你做事,幫我要錢,把錢要迴來,電影店還可以重開!”


    四名便衣探目站在長官身旁,一個個冷漠的像在看死人,一個人失去利用價值就離死不遠了。


    趙玉堂長的濃眉大眼,體格健壯,身材保養的很好,有著不怒自威的神宇,平時是出了名的好說話。


    這時他卻指向監室裏的人破口大罵:“丟雷老母,買點貨都會被人騙光,騙到傾家蕩產,被人追數,腦子還不如豬,我怎麽會指望你幫我賺錢?指望你還不如指望隻豬!”


    “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同鄉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就你去填海了,活都別想活!還tm想著繼續開店!”


    他越罵越氣,越氣又越想罵,要不是旁邊下屬遞來一支煙,他還得再罵兩句。


    最後,他吸著煙又狠狠瞪了一眼邱德更一眼,才怒氣衝衝的離開羈留室,路上趙誌遠則是提議道:“長官,要不要去把那個張經理給逮迴來,兄弟們好好削他一頓!那筆錢不怕他不交出來!”


    趙玉堂表情苦悶的搖搖頭:“邵醉翁是寧波商會的名譽主席,邵氏也是寧波鎮海名有姓的旺族,你我同是寧波人,得罪他們就是自絕後路。”


    “可錢莊行會背後的李冠椿更是大水喉,吐了唾沫下來都能砸死我們,難道真掏錢去給邱德更那個衰佬填漲?五萬塊不是一筆小數目啊,賺都沒賺到,先填進去,做生意怎麽能這樣!”趙誌遠做習慣無本生意,辦事非常急躁。


    趙玉堂腳步一頓,出聲說道:“我們不能得罪邵醉翁,也不能放棄電影店的生意,就隻能先禮後兵去把那個小經理請來,讓他在差館好好坐證,一五一十把勾結何定賢的過程寫清楚了。”


    “到時候再去跟何定賢算總帳。”


    華探長辦事就講一個毒辣。


    趙誌遠馬上說道:“探長,事情交給我來辦,我一定把張經理全須全尾的請來,讓他老老實實的交待犯罪過程。”


    “好。”


    趙玉堂點點頭:“小心點。”


    這晚。


    炮台山街頭,張海洋身中兩刀,一刀喉嚨,一刀胸膛,江湖盡知是趙探長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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