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與方瑩喁喁而談,甚是傾心。她們從紅樓夢的思想內涵,聊到了其中的人物。月華說:

    “這些人物當中,我比較喜歡襲人和寶釵。這兩個是難得的千古賢良溫順之人。”

    方瑩卻不同意她的看法,說道:

    “若說這書中的人物。洋洋灑灑的寫了幾百個,八十多個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其中的兩個人令我鍾愛,一個是晴雯,一個是探春。”

    月華很是讚同方瑩的說法,她對這些人物雖然也有自己的偏好。既然曹雪芹個個寫得栩栩如生,那麽在月華的心中,諸多人物便難分伯仲。唯獨是襲人和寶釵,印象最深刻,且和自己的性格也相符合。所以才說,喜歡這兩個人物。她到不知道為什麽方瑩,如此的讚許晴雯,探春這兩個人物。便很感興趣的聽她講解。

    大概方瑩是一個紅迷的緣故,一說到紅樓夢中的人物,她便滔滔不絕起來。

    “這襲人和寶釵雖然性格很好。但不免都是些有心機的人,有心機肯定是不好的。你就比如,襲人在晴雯被逐出後同寶玉說的那些話,很值得玩味:‘我原是久已出了名的賢人。連這一點子好名兒,還不會買來不成?’, 隻這一句話你就能看明白襲人到底是怎麽迴事。她賢得是‘名’,未必是人。晴雯則不同,她不避嫌疑,口角有些鋒芒,其死,是為寶玉擔了虛名。致死將兩根兩寸長的指甲咬斷,送給了寶玉,又將自己貼身的舊紅襖兒脫下,送給寶玉,換下了寶玉的襖穿上,躺在棺材裏也就不孤獨了。說:‘既擔了虛名,越性如此,也不過就這樣了。’這內涵其實是,晴雯已將身許給了寶玉。在書中其實是真正嫁給寶玉之人。寶玉還為她專門做了芙蓉女兒誄。足見感情之至深至切。曹雪芹對晴雯這個人用筆,飽蘸深情,晴雯一死,雪芹淚盡。之後的七十九、八十迴,作者哽咽難續。以至於讓周汝昌先生都誤會不是曹雪芹的原筆,這其實是大錯特錯。依我看,這兩張就是曹雪芹本人所寫。隻不過彼時已淚盡情竭,往後再也寫不下去了。於是就草草偃筆,隧稱稿件遺失,給後人留下千古不解之謎。”

    話說至此,月華見方瑩, 眼角含淚,大有涕泣之狀。月華內心不覺有些發笑,隻是自己強憋著不敢出聲。不料想世間還有這等癡情之人,讀了一本書還挺當真。

    待要和她激辯兩句,又恐傷了方瑩的心。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迴去,隻聽方瑩繼續說道:

    “文中寫探春牙尖嘴利,我倒覺得她是大觀園裏的革命者。敢於大膽的反抗,封建家族的黑暗。探春很有自己的思想,是榮國府的先知先覺者。她同惜春的預感,雖說一樣,但有本質的不同,惜春隻是為了自保,而探春則有她的改革措施和應對方案。她給了王善保家的一巴掌,打出了一個封建家族小姐的威風,也打出了自己的地位,更給那些居心不良,正想挖榮國府牆角的黑暗勢力,一記警覺。寶釵則明哲保身,是一個熱麵寒心之人。在麵對金釧兒和柳湘蓮兩個事件上,她居然都無動於衷,反借機攀緣附會,這樣的性格即便是她美若天仙,我也不喜歡。”

    方瑩說的情感張摯。月華雖對她的見解頗多讚許,卻不敢苟同。她料想一個小小的中學教師能有多少真知灼見?隻不過是她一時的歪理邪論罷了。她雖然沒有方瑩那麽見諦深切。但是對《紅樓夢》的傳統認識卻傾向頗深,平時月華不是一個喜歡駁辯之人,所以麵對方瑩的偏頗之詞,也並沒有表示自己的態度。她隻覺得自己感情尚處在危機之中,還有什麽資格去理論書中人物的真假,善惡,是非。

    正滿腦子遐想之時,外邊“碧波碧波”的響起了鞭炮齊鳴之聲。月華隔窗望去,彩徹輝煌,金光璀璨,天空霎時成了五彩斑斕的世界。月華一見來了興致,她悅興拉起方瑩的手,要一塊出去看熱鬧。

    “妹子先別說了,咱們先看一會兒放花炮的,太漂亮了。”

    方瑩正說在興頭上,被月華強拉著去看煙花,她雖然不感興趣,也不好意思違慪,隻好跟著出去了。

    農村結婚前一天晚上,都要大放煙花,月華很少在農村參加婚禮,還沒有見過這種場麵。她們站在台階上,望著火樹銀花的天空,像置身於童話世界一般。月華的心中萌生了一種壯闊激昂之情。她竟然忘了自己的年齡和身份,像一個活潑開朗的小女孩一樣,指著天上一個個盛開的煙花向方瑩不住地用手比劃。

    這煙花放了約麽一個小時才結束。月華狂熱的心情也隨著煙花的停止而斂住。兩個人迴到屋中之時,興闌意盡,沒有了繼續談書的興致,便草草的梳洗一番,睡下了。

    夢中又一陣鞭炮將她們驚醒,月華拿過手機來一看,已經是早上四點來鍾。這時候,東院裏已經熙熙攘攘的有人在說話。她心裏邊惦記小安,怕起遲了誤事,便撥通了他的電話。小安也是剛剛被鞭炮吵醒,於是月華囑咐他快洗洗臉過去做準備。

    方瑩和月華過到堂叔家時。那迎親的車隊已經排列好,正準備出發。小安開著自己的車,處在車隊的第二位。月華看了看這小夥子打扮的還挺精神,於是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正東張西望時,利軍叔領著一個帥氣的小夥兒來到他的身邊。看到那小夥子的裝束。月華就知道那是新郎官兒了。

    堂弟月騰,昨天太忙,沒來得及看自己的堂姐,見了月華他還扭扭捏捏的臊紅了臉。月華見狀,姍姍的一笑說:

    “ 這都娶媳婦了,還扭捏個什麽勁兒。見麵了還不知道叫個姐姐嗎?這要見了新娘子也這麽扭捏,媳婦可娶不迴來呀。”

    一句話說得周圍的人都噗嗤的笑了。有他一垡子的年輕人,在他背後嬉笑著,用拳頭直錘他。好一會子,月騰才從嘴裏蹦出來幾個字:

    “ 姐你歇著,我去迎親了。”

    月華嗬嗬的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

    “快去吧,到了新娘子家可別這麽木訥。”

    幾個小夥子應了一聲,便拉拉扯扯,一窩蜂似的撲到了車上。

    車隊打頭的,是一輛放炮車,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坐在車鬥子上,走一段路,放下一個炮匣子點燃。月華數了數,總共八輛車,逶迤的離開了吳家,駛向鄰村新娘那裏。

    望著離開的車隊,月華的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情感。一方麵,她為這個結婚的小弟弟感到高興。另一方麵,她又為自己的獨身而感覺可憐。什麽時候自己也能被著這樣一個車隊,接走呢?月華的思緒又不自覺的飛到了餘月身上,這種思念之情,比任何時候都強烈。她像一個無助的小姑娘,走在荒涼的沙漠中,亟待一碗清水的解救。誰是自己生命中的這碗清水呢?誰才能救自己的命呢?月華在自己的內心中打了無數個問號。

    她癡癡地站在那裏,望著已經不見蹤跡的車隊。神魂已經不知道飛騰到了哪裏,當旁邊的方瑩,推了她的胳膊一下時,才覺知眼前杵著一個冰冷的現實世界。

    月華很無趣的,隨著人流迴到了唐叔的屋裏。這時的屋子,已經被人占滿了,好多吸煙的人,把屋子搞得煙氣騰騰,月華一進屋子便被嗆得直咳嗽。她和方瑩捂著嘴便衝出了屋外。

    新娘的屋子,空著沒人。嬸子見她,沒有地方呆。便指使方瑩,帶著月華到新娘的屋裏先坐一會兒。

    這新娘的屋子已經被打掃一新,還掛上了嶽騰兩口子的結婚照。月華望著照片兒,呆呆的出了神。新娘一身潔白的婚紗,甜蜜的依偎在月騰的懷抱中。這種情景,難道不是月華的理想嗎?她站在照片前,也突然有了一種穿上婚紗的感覺。飄飄然,恍恍惚惚,正好像有一個身著新郎服的人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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