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曲縣衙……


    “現又招募了多少災民?”


    “昨日發放了多少工錢出去?”


    “銀庫裏還剩多少銀子?”


    “縣倉內的糧米還能堅持多久?”


    “戶房主事統計出來了沒有?”


    自代理陽曲縣令以來,日睡兩個時辰的王昭便猶如陀螺一般,主掌挖渠退洪的災後重建工作!


    如火如荼的形勢雖說一片大好,但每當衙門戶房幫辦前來送飯之時,心裏沒底的王昭必然問及以上幾個問題!


    顯然幫辦有備而來,不慌不忙的從衣袖中掏出一份囊括了王昭所有問題的詳細清單!


    “大人每每問及,戶房主事不敢怠慢,請大人過目!”


    胡亂的在本就沾滿泥土的常服上擦了擦手,接過清單的王昭倒吸了一口冷氣,驚詫道,“陽曲大半災民齊聚於此!”


    “何以在短短半日之內,竟又招募了多達六千餘眾?”


    負責後勤保障及招募工作的幫辦苦笑道,“迴大人,皆因工錢豐裕,且每日現場結算,從無克扣之舉!”


    “以至鄰近數縣聽到消息的災民蜂擁而至,其中也不乏一些並未受災的百姓前來賺取工錢!”


    人多固然力量大,可奈何囊中羞澀,麵對如此喜人的形勢,王昭一時間可謂是又喜又愁!


    “若是如此,以陽曲現有錢糧,七八日過後,恐難以為繼啊!”


    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幫辦倒是淡定的多,“大人不必煩惱!”


    “欽差臨行前曾放話說,三日內定有錢糧……”


    話未說完,一道氣喘籲籲卻穿透力十足的喜訊,瞬間將王昭定格當場,“大人…錢……錢來了……”


    “欽…欽差大人派…派人給咱陽曲送…送災後重建的錢糧來了!”


    王昭尚未迴神,狂奔而來的戶房主事滿臉狂喜的道出最後一句,“糧食三萬擔,賑災款足…足有四十萬兩之多!”


    唯恐眼下的一切皆為夢幻,因不願同流合汙,此前鬱鬱不得誌的王昭忍不住在大腿上狠狠來了一下!


    與痛感一並出現的,是眼角驟然泛起的淚光,以及王昭那響徹雲霄的仰天咆哮!


    “蒼天…有眼呐!!!”


    餘音仍在天際迴蕩,身後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一道略帶不滿的反駁,“王縣令該感激的是欽差大人!”


    “而絕非視天下萬物為芻狗的蒼天!”


    驀然迴首,隻見數十道身影不知何時,竟悄然出現在身後!


    麵露一絲尷尬的王昭擦去眼角淚光,拱手抱拳道,“尊駕是?”


    來人拱手抱拳迴了一禮,“山西千戶所錦衣衛百戶趙義,奉欽差大人均令,押送錢糧而來!”


    “有勞諸位了!”


    王昭雖不善於官場上的迎來送往,卻也知基本的人情世故,“來人,即刻準備酒……”


    “尚有要事在身,心意領了,酒宴就不必了!”


    “欽差大人有幾句話令卑職代為轉達!”


    此行還肩負抄家滅門之重任的趙義擺了擺手,而後環顧了一圈揮汗如雨,幹勁十足的無數災民,暗自點了點頭!


    且不說知遇之恩,欽差的所作所為更是讓王昭…跪的心服口服,“卑職王昭,恭聆欽差大人均令!”


    趙義環顧了一圈陽曲在場官吏,毫不掩飾眼神中的警告之意!


    “一,所謂災後重建撫慰專用款,必須專款專用,誰若是敢伸手拿上哪怕一文錢,…誅滅滿門!”


    “二,三十年之內,陽曲境內倘若再有決堤之事,陽曲現有上下官吏,誰也脫不開幹係!”


    “三,徹查卓不群陰仕貴在任期間,所有的冤假錯案,該放則放,該償則償!


    做惡之人無論貴賤,該抓則抓,當殺則殺,絕不姑息!”


    說到最後,原本神情冷峻的趙義嘴角處,緩緩掀起一抹笑意,“四,從今往後,無論大小官吏,俸銀,通通三倍發放!”


    或許是驚喜來的太過突然,又或許是風沙迷了眼,眼眶再次泛紅的王昭深吸了口氣,以頭觸地!


    “卑職代陽曲八萬百姓,三百二十六位衙下僚屬,拜謝欽差大人!”


    “倘若有負欽差大人重托,昭一家八口,聽憑發落!”


    王昭話罷,在場的十數位陽曲官吏緊隨其後,“卑職等絕不負欽差大人重托,謝欽差大人!”


    臨行之前,向來不喜多言的趙義難得提點了一句,“眼下山西各府州縣大小官員,今已十去其三…”


    “諸位,好自為之!”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笑,有人哭!


    有人生,有人死!!!


    在吳憂自後世魂穿而來的那一刻,曆史的車輪,就已然發生了改變!


    堪稱明末掘墓人之一的八大晉商,尚未等來發跡之時,倒先一步迎來了滅頂之災!


    “大人饒命,饒命啊欽差大人……”


    “欽差大人明鑒,明鑒呐,草民等平日裏的買賣,雖…雖說有少許見不得人的勾當!


    卻也不至於落得個抄家滅門,誅滅九族的十惡不赦之罪啊!”


    “此次洪災肆虐,草民等的確不乏趁機斂財的不義之舉,卻也………


    為表悔過之心,草民願獻盡家財,還望欽差大人高抬貴手,法外開恩呐!”


    “草民也願盡獻家財,替山西數十萬受災百姓略盡綿薄之力,還…還望欽差大人從輕發落,恩予一條生路啊!”


    磕頭如搗蒜的八大晉商先祖本以為以他們的所作所為,大不了也就是一場牢獄之災!


    卻萬萬想不到,微不足道的他們竟“有幸”享有汪胡二逆,那極盡悲慘的下場!


    不僅僅是他們,就連在場的眾官員也為之麵麵相覷,大為不解!


    然麵對此刻煞氣駭人的欽差,卻隻有劉三吾強忍心悸,予之求情,“大人,此八人平日裏的買賣雖有不法之事,卻還不至於……”


    不等劉三吾把話說完,劍眉上揚的吳憂卻麵無表情的抬了抬手,“你的意思我明白!”


    “有些隱情爾等不知,本閣也無法言明!”


    “本閣雖滅國屠邦,染血百萬,卻也絕非濫殺之人!”


    言罷,雙眸寒光四溢的吳憂抬手直指麵如死灰的八人,道出了一番讓人疑惑不解,卻又為之瞠目結舌的話!


    “今日之因,皆為後世之果!”


    “諸如這等賣國求榮認賊作父的孽畜,即便死上一千迴一萬迴……


    也難以用它們那汙穢不堪的臭血,洗去我華夏炎黃,……長達數百年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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