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沈浪一見眼前的姑娘,不禁動了情,上了心,不去想,偏要想。看著唐飛兒關門離去,內心一陣惆悵。

    不多時,屋裏來了一對青年女孩,一人手裏拿著一本書,一人手裏提一個布袋。進門後,拿書的女孩先將書放在床邊的椅子上,對沈浪說:

    “先生,我家掌門叫給你帶這一本書來,沒有的時候可以打發時間,看完可以隨時叫我們給你更換。”

    沈浪將書拿過來一看,這是一本《東周列國誌》,書看起來較陳舊,封皮都有點破損了,不過內容倒沒有半點損失,裏麵還是挺幹淨的。

    他將書打開,準備看一下。走在後麵的女孩卻把書一把奪過來,這讓他有點吃驚,素不相識的女孩怎麽這樣兇,他還沒來得及說,這個女孩倒像機關槍似的說起來了:

    “我家掌門說了,先換衣服後看書。”說完將布袋丟在他麵前被子上。完全是不容置喙的,也不需要誰的同意。看得出來,他們掌門的話在唐門就是“聖旨”。掌門怎麽吩咐,她們就得按照掌門的意思做。

    “先生,能夠自己換吧?要人幫忙,我們另外叫人過來。”這時先走進來的女孩說到,顯然,第一個女孩要溫柔些,說話也客氣很多。

    “謝謝二位,也謝謝你們的掌門,你們先出去吧,我好換一下衣服。”

    “動作快一點啊,換了我們還要拿去洗。”不用說,這是第二個女孩說的。

    兩位女孩走了出去。沈浪將布袋打開,這是一整套衣服,內衣內褲外套都有,不用想,這肯定是唐門掌門唐飛兒讓人帶來的,她不是在出去的時候說了嘛,一會兒讓人給他送來,隻是沒想到唐飛兒這麽細心。

    他趁兩個女孩出去了,趕緊將髒衣服脫下來,將幹淨的衣服換上,除了內衣偏小一點,其餘都挺合適的,為了提醒門外的女孩他已換好了衣服,沈浪故意在裏麵大聲地咳嗽了兩聲。

    門外的女孩聽到了沈浪的咳嗽,推門進來,沒說什麽,將沈浪換下來的髒衣服拿走了。過了兩個小時,這兩個女孩又送來了飯菜,沈浪坐起來,打開一看,三菜一湯,一個是蒸排骨,一個是紅燒鯉魚,一個是炒豬肝,外加一個烏雞筍子湯和一大碗米飯。

    沈浪的身體好多了,飯量也趨於正常,不一會兒,三菜一湯所剩無幾,一大碗米飯吃了個精光。兩個女孩看住他吃,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一晃兩天過去了,沈浪的身體也恢複了十之八九,唐飛兒送來的書也看了大半,可以活動身體,練練拳腳了。當天下午,他走出屋子,在屋外打了一套拳,外麵一個人影也沒有,太陽還有點大,在室內悶,在室外空氣雖好,但沒有一個人可以說話,他也感到悶,覺得無趣,他又迴到了小房間裏,將《東周列國誌》拿出來繼續翻看。

    過了沒多久,小門吱啞一聲開了,這迴進來的沒是送書送飯菜的兩個姑娘,進來的是他日思夜想的飛兒姑娘。他趕緊將書放在一旁,向飛兒姑娘打招唿。

    “多謝飛兒姑娘的衣服和飯菜,我已經好了。”

    “沒好,我也不想留你了。”

    “就不能讓我走一走,看一看嗎?這兩天我關在這小屋子裏,人都發黴生花了。”沈浪就是想和唐飛兒多說一會兒話,希望她多待一會兒,舍不得她走,故意有話無話的找話說。

    “我看看你什麽地方發黴了?有那麽誇張。”

    “渾身都發黴,不信你聞聞。”

    “黴我不信,臭,我倒相信。你想讓我聞,占我便宜,我偏不聞;我要你走,你必須走!”唐飛兒一臉嚴肅的對沈浪說。

    “那總要讓我見見陽光吧。”

    “陽光你剛才不是出去見了?”沈浪一聽,知道唐飛兒一直在關注自己,在觀察自己的一言一行。

    “前天我給你說過,要毒藥,從新走一遍。不過不能從小路來,明天你必須走水路,從小河上駕船上來,看你敢不敢來,也看你對你的朋友是否是真心誠意,明天來遲了,我可忙去了。

    待會兒會有人給你送你的衣服過來,這一套衣服可不要給我帶走了,我以後還要拿來應急他人。”說完,唐飛兒嫣然一笑推門走了,隻給沈浪留下一個背影。

    其實,這兩天對於唐飛兒又何嚐不是煎熬,自從在小屋子聽到了沈浪的那幾句話,和後來對他的接觸,在她的心目中,這個男子已經是她的心儀之人,世上對她關心,又有共同言語的人,能有幾人呢?

    假如能有一天,能和心愛之人找一個有山有水清幽之處,住一間茅屋,沏一杯清茶,彈奏一曲古琴,舞一迴劍,白日對酒當歌,夜晚共賞明月,要什麽名譽、地位、身份、榮華富貴,當什麽掌門呢?

    明天這一安排,實為她對沈浪的一次考驗而已,她不會給心愛之人設置什麽關口危險的。

    過了大約兩小時,原來送衣服飯菜的兩個姑娘又來了,這一次,送來的還是衣服和飯菜。飯菜還是三菜一湯,一個是清蒸甲魚,一個是紅燒牛肉,一個是涼拌兔肉外加一盆銀耳粉絲湯。兩位姑娘將衣服放在床頭上,飯菜放在椅子上,對沈浪說:

    “我家掌門說了,請你飯菜吃完後,將衣服換下來,然後就離開這間屋子,我們今天要打掃。半小時後我們來收拾,可不要賴在這兒,我們這兒可沒有吃和住的地方了。”說完,她們都出去了,顯然這是對沈浪下了逐客令。

    沈浪將飯菜吃好,衣服換好,檢查包裹裏的東西是否都在,也將床鋪和髒衣服折疊好,才一步一迴頭地離開了小屋子。

    他從小路迴去,路上沒有遇到任何的阻攔,下了神龍頂峰,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到了一個不大的村莊,隨便找了一間小旅館住下來。什麽地方他也沒有去轉,隻想養足精神,明天好再次上唐家堡。

    一晚上翻來覆去,不能入睡,一閉眼,大腦裏全是這幾天的過往,全是唐飛兒的影子,明天走小路,是否是唐飛兒給他下的套呢?應該不會,雖然唐飛兒是使毒之家的掌門,但看得出來這個姑娘其實是善良之人,這幾天,對他絲毫沒有惡意,不僅沒有惡意,反而是百般的好,這樣的姑娘怎麽會給他設套呢?

    最大可能是在小河上有很困難的關口在等著他,但不管是什麽關口,明天也要去闖一闖。迷迷糊糊,他終於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少時間,他突然一下子驚醒了,一看旅館主人掛在牆上的鍾表,才三點多,原來是他大腦裏一直記掛住這件事情,人就是警醒的,實際上他可能隻睡了三個小時左右。

    不過,醒都醒了,到這個點也不能睡了,再睡可能就睡過頭,他直接起床廡了一把冷水臉,將東西全部收拾好,又到外麵練習了一迴劍,舒展了一下筋骨,趁著月色就出發了。

    上了神龍頂峰,找到小河和小路相匯的小渡口,天上的一輪殘月剛剛隱退,遠處的山巒呈現一片黛青,東邊天際放出了一絲光亮,十米之內隱約可見行人了。

    不知何時,小河已有了一層薄霧,輕輕籠罩水麵,模模糊糊、朦朦朧朧,人仿佛在仙境一般,渡口邊一隻小船橫放,可沒有舟子。沈浪隻能先借用,迴來再給小船主人說了。

    他解下纜繩,雙手輕輕搖槳,雖說是逆水而行,隻有一個人倒也不廢太大力氣,小船將水麵分開一道淺淺的水槽,小船兩邊泛起微微的波浪,輕快地向上遊駛去。伴著雙槳的劃水聲和小河嘩嘩的流水聲,他不由得想起《蒹葭》這首詩並輕輕唱起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這一幕正是《關雎》所寫: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沈浪邊搖邊唱,唱道“所謂伊人,在水之湄”,他忍不住抬頭望,可惜前麵是一座小山,小山將小河變彎,看不見上遊是什麽情況,那個“伊人”在那裏呢?

    不多時,繞過小山,天色越來越明,五十米開外都基本能看清行人,再劃了一會兒,在前麵五十米左右隱約看見了一個倩影,一襲白裙,在朦朦的白霧中,宛如九天仙女下凡,那不是沈浪朝思暮想的唐飛兒嗎?

    看見自己的心上人,沈浪整個人反而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想見的人就在前麵,反而有一點恐懼了,唿吸不正常沒有平時流暢,整個臉都憋得通紅。

    沈浪排除一切雜念,劃呀劃呀,幾秒鍾就到了唐飛兒麵前;唐飛兒也怕沈浪今天爽約,她先聽到了嘩嘩的劃槳聲,還不能確定是沈浪,漸漸地,小船上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這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沈浪嗎?

    她同樣也是唿吸急促,心跳加快,血流加速,一顆小心髒砰砰直跳,到了,到了,自己的約定,還有什麽不好意思呢?幹脆正麵微笑迎接他的到來。

    沈浪小船駕到,不等他喘一口氣,唐飛兒笑盈盈對著他說:

    “你今天總算沒有遲到。”

    “我是個遲到的人嗎?我肯定不會遲到的,你也挺早啊。”

    “看好了,小山上麵有個亭子,在我到亭子之前,你追上我,我就給你答案。追不上,那你就駕船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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