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我?我還想問問你呢!你那酒坊是怎麽管的?就憑你這樣的管法,我以後還能把高家交給你嗎?!」高賜達從桌上拿了另外一本賬冊,指了個地方給他瞧。


    「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麽!這些日子出的酒,許多都不能賣,就是賣了還有不少都說那酒沒幾天就發酸,結果人家一來鬧,不但賣的酒沒賺半毛錢,老子我還得貼錢補這些窟窿,就怕傷了名聲,對接下來要爭貢酒的位置有了變量!你倒是說說,你總說酒坊會越來越好,而這就是你說的越來越好?」


    高辰恭目光微黯,心裏冒出一種不平的憤怒,看著那一筆筆紅字的虧損,像是一個又一個巴掌甩在臉上,火辣得生疼。「爹,這事兒也不能全都怪在我身上,酒坊現在人心不齊,許多老師傅又都帶了人走……」


    高賜達瞪著他,一雙細長的鳳眼帶了幾分鄙視。「高家酒坊要招人,難道還招不到?這北十三州境內,咱們高家的名號一打出去,難道會找不到人?那些人走了就走了,酒坊裏就沒一個能釀酒的?!你自個兒不長進,還說那麽多,那下迴是不是要是再多賠了一筆銀兩,你又得說是你老子我沒以身作則下去釀酒?」


    高辰恭知道這話怎麽說都說不通,索性閉了嘴不再多話,不過他自己知道高家酒坊若是再這麽下去,明年的貢酒之爭,那是肯定要被摘了牌子,讓出皇商的位置。


    酒坊裏因為他爹應了不少人情,把一些連酒和醋都分不清的小子給塞了進來,那些老師傅一開始就不甘願帶那麽多的學徒,尤其還是一些連打三手都不成的生手,偏偏那些個全都是跟著他爹有功的管事的子侄,一個個眼高手低,也就在他麵前還有幾分安分,其它時候,酒坊裏的人根本就管不住,結果老師傅一個個甩手走了,那些個經年的幾個學徒也隻能挑了大梁上了,隻是那釀酒就成了碰運氣的事,好些的還能有幾分老師傅的手藝,要是不成,不是長了毛,就是隔了沒幾日,那酒發了酸,成了沒人喝得下口的醋水。


    隻不過這酒坊的事情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高家二老爺一家子的事。


    他想了想,還是得要把這事兒告訴爹,他斟酌了用詞,這才開口道:「爹,二叔他們一家子像是重新開了一家酒坊,我們是不是得先做些防範,要不明年——」


    高賜達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行了!你二叔一家子的事不用多說,就一家子窮鬼,現在連房子都是別人可憐他們的,我不是已經讓人吩咐了不管他要買什麽釀酒的東西,都堵了不讓他買嗎?我就不信了,這種人還能夠有什麽作為!你有時間去關注那些個無用的人,還不如好好想怎麽才能夠讓酒坊賺大錢!整日裏也不知道在搞什麽玩意兒,還真把自己當一迴事了?要不是你爹我,算無遺策,高家也不會重迴我手裏!那老頭子也是傻了,居然長子不傳傳了次子?這世上就沒有這樣的道理,所以我這才能夠把家業輕輕鬆鬆的給拿迴來!」


    高辰恭在下首,聽著爹越說越不象話,知道他大約又是喝醉了,不禁勾起一抹冷笑,難怪爺爺會把高家傳給二叔,而不是傳給爹,就這種一朝得勢就囂張的模樣,若高家早年是由爹接手,隻怕現在高家別說當了皇商,就是去開個普通的小作坊都沒辦法。


    高賜達看著兒子愣在那裏沒說話,也懶得再跟他多說了,不耐煩的揮揮手道:「行了行了,出去吧,別老是想那些有的沒的,老子這一切以後還不都是你的,你現在不好好幹活,哪裏還有以後?」


    高辰恭對於爹千篇一律的安撫話語早已麻痹,臉上掛著笑稱是,心裏卻是冷笑。


    哪裏還有以後呢?若是高家連明年的貢酒牌子都保不住,高家……還能夠撐得了多久?


    他沒再多說,隻是撿起了那些賬冊後退了出去,退出去之前,那門內還隱約傳來了不知什麽時候就躲在裏頭的丫頭的嬌嗔聲。


    如果沒有吳知府在背後出謀劃策和配合,就憑爹這樣的腦子,想要把家產從二叔手上奪過來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而吳知府……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好心才幫扶了這一把,隻怕他圖的可不隻這些。


    高辰恭心裏明白,卻沒說出口,隻是對於吳輕靈,比起以前更熱絡了些。


    若是能夠將吳輕靈給娶了,那麽吳知府不管是要對高家做什麽,總得顧忌幾分,怕的就是,吳知府沒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麽疼愛兒女,那麽他所做的努力就全都是一場空了。


    高辰旭在那日之後,似乎就成了朱家酒坊的拒絕往來戶,隻要他一出現在院門口,迎接他的,不是二子皮笑肉不笑的招唿,要不就是未來嶽父朱富貴冷著一張臉,擋在他的前頭。


    「有事說事,沒事別過來。」


    這是他每一天見到朱富貴的時候,都會聽見的一句話。


    一開始他還說不出口他唯一的事就是想看看朱蘋兒好不好,隻是被攔了兩三天,就是臉皮薄的人也被一次次的拒絕給磨得厚了,他幹脆登門就直接說要找朱蘋兒,沒見到人就不走,茶水一杯杯的自己喝,偶爾上個淨房就會不小心的往她屋子的方向去,到最後他無論喝茶倒水上茅房都有人跟著,別的不說,那屋子裏給的炭燒半天就得斷,茶水也從隨便喝,到了現在隻剩下一壺冷水,喝完就不再續,擺明就是趕客人。


    不過越是如此,他的耐性越是堅強。


    不給炭火?他幹脆就直接背了一斤炭過來,要怎麽燒就怎麽燒。


    不給茶水?他也沒關係,直接挑了一桶水擺在屋子裏,渴了就喝一些,剩下的還能給老丈人燒成茶水喝,就當做是他奉獻的孝心。


    至於不給好臉色看,那也沒關係,他可以每天對著未來的嶽父笑得跟朵花一樣。


    他能夠做的還有很多,就隻要見見朱蘋兒。


    除去逃親時躲去京城的那一陣子,他還沒有這麽長的時間沒見到她過,所以他不會放棄,因為他知道,這一次他若輕易放棄了,那麽他就絕對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朱富貴一開始就想晾著他,等他撐不了了自然會走,卻沒想到這一次這高家三郎居然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不管怎麽做,他就是厚著臉皮賴在那兒,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怕,讓老實的朱富貴也真拿他沒辦法了。


    朱富貴拿他沒有辦法,卻不代表他不能替朱蘋兒作主,他直截了當的讓二子去請了之前打聽好的媒婆上門,然後把酒坊的門一關,也不讓高辰旭進門,打算重新再訂一門親事,徹底斷了兩個人之間的聯係。


    朱蘋兒自然不知道她爹這麽果決,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就將媒人給請進門來。


    她這些日子因為身上的傷,難得能夠好好休息,不用看酒曲的比例,不用品嚐酒發酵得好不好,也不用關心接下來要釀的酒的備料準備好了沒有,彷佛什麽都和她沒了關係,整天除了吃喝睡和擦藥外,偷得許多閑暇時光。


    她身上的傷,有些都在比較隱晦的地方,在醫館的時候已經上過一次藥,迴來後,她就隻能關了房門,解開衣裳,慢慢彎著手擦。


    她這日吃完早膳沒多久,仔細的關了門窗,脫了外衫,小衣也褪了一半,照前幾日一樣,先是擦好了最難擦的背上的傷,接著才解了肚兜,擦著側腰撞上的地方。


    抬起手,她正準備把衣裳穿迴去,突然覺得怪怪的,往邊上一看,就瞧見高辰旭正站在窗戶外頭直勾勾的看著她,而他的鼻下,還突兀的掛了兩串紅,讓一張俊朗的臉上看起來尷尬得可笑。


    但是朱蘋兒這下可笑不出來,剛反應過來他剛剛就站在那兒偷看她換衣裳,在賞他一個巴掌之前,她一張口就忍不住先尖叫。


    「別喊!」高辰旭一見她轉過身來瞧見他,整個人也愣了,在還沒來得及深思前,他就已經先跳過窗,急忙伸手捂著她的嘴,小聲的在她耳邊道:「別喊。」


    朱蘋兒雖然在古代活了十來年,可是在現代學的那些防狼術也不是學假的,她先是張嘴在他的手心咬了一口,然後在他吃痛的時候,腳一踹,直接就往他的下三路去,等他下意識的蹲身閃躲的時候,手一揮就是一個紮實的巴掌。


    高辰旭驚愕得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他居然在有防備的情況下還讓她給打了?!還有,這一連串專門攻擊男人的招數她是從哪兒學來的?一招套一招,讓他應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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