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皇子鄭訓往坤寧宮跑的次數很頻繁,許多人都有這種感覺。

    元康公主進宮向韋皇後請安之時,三次裏麵有兩次都能見到鄭訓。

    於是,她這樣對韋皇後道:“母後,十皇弟時常來坤寧宮,可是為了請立太子一事?”

    元康公主並不是個生性敏銳的人,隻是在執掌宮中右藏之後,所見所聽皆和以前極不一樣,於是在碰到鄭訓幾次之後,很快就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了。

    韋皇後點了點頭,道:“沒錯,正是為了此事,他是來向本宮表決心的,表示願意為了登兒竭盡全力。”

    鄭訓本來就是養在她膝下的,會有這樣的表現乃理所當然,韋皇後不覺得這有什麽。

    隻是,鄭訓行事為免太心急了些……

    元康公主想了想,還是道:“母後,國朝儲君人選,父皇心中自然有所決斷。孩兒以為,此事應當不爭才是上策。”

    不爭才是真正的爭,這是元康公主近些年來悟出的道理。

    自從接替長公主殿下執掌右藏之後,她與長公主府、定國公府就開始了往來,並且越來越多。

    即便在長公主薨逝之後,這種往來也沒有減少,還得到了定國公夫人彭氏的教導提點。

    可以這麽說,元康公主這些年受定國公府影響極大,對很多事情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每每看見定國公府的行事,她都深受感觸。

    不爭與忠心,使得定國公府上能深得父皇信任,下能深得朝官百姓愛戴,所以這麽多年才屹立不倒。

    其實許多事情也是這個道理,譬如當下的立儲之爭。

    她當然希望自己一母同胞的皇弟鄭登能夠被冊立為太子、登上皇位,但是……

    “元康,你這是什麽意思?”韋皇後這樣問道,心中有些不悅。

    不爭?不爭,太子之位會主動落在登兒手中嗎?更何況,與登兒爭位的,是背後有汪印在支持的皇子!

    不僅要爭,還要竭盡全力去爭才是!

    元康公主辯解道:“不是,母後,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韋皇後冷聲打斷了元康公主的話語,神色不豫。

    她早就發現了,元康自從執掌右藏之久就有些變了。

    早些日子,她想到了太子之爭要用到很多銀兩,便讓元康做好準備,她會隨時借用右藏的銀子。

    在她看來,她的女兒執掌了右藏,就等於她執掌了右藏,右藏的一切自然都是歸於她的。

    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她過去一直沒有動用右藏,是因為要留在關鍵的時刻用。

    太子之爭就是那個關鍵的時候,於是她理所當然覺得可以使用右藏了。

    不想,她的女兒竟然拒絕了,態度還十分堅決!

    在聽到元康公主搖頭拒絕的時候,韋皇後還有些懵,以為元康不知道當然是什麽樣的局勢,還仔細描述了一番。

    但元康公主最後還是沒有答應,並且說道:“母後,那不是孩兒的右藏,也不是皇弟的右藏,那是國朝的右藏,孩兒隻是執掌而已。”

    國朝需要的時候,可以動用,父皇及以後的皇上需要的時候,也可以用,但現在不是她和皇弟可以動用的……

    韋皇後聽到這些話語的時候,一時火遮眼,責怪女兒看不懂時勢,也埋怨女兒不為胞弟著想。

    “元康,若是旁人成為了太子、最終登上皇位,你以為你還能執掌右藏嗎?”

    韋皇後一直知道自己的女兒不甚聰明,卻沒有想到其在這麽重大的事情都這麽愚蠢。

    如果最後不是登兒成為太子,那麽她這一係必定會遭遇毀滅性的打擊,這些都是能想得到的,元康就不知道嗎?

    母女因為這事不歡而散,直到最近關係才緩和不少。

    現在聽到元康公主這麽說,韋皇後自然又想起了先前的爭執,對元康公主的不滿再次累積了。

    元康公主知道韋皇後還在責怪自己,本想沉默,卻還是按捺不住道:“母後,十八皇弟是您所出,年歲又長,被冊封為太子的幾率很大,實在不用再做些什麽。”

    不爭隻是一種態度,並不是讓母後什麽都不做的意思,而是讓母後不要那麽著急。

    尤其是,十皇弟竟然來見母後,她不常進宮都聽說了,父皇會不知道嗎?

    母後表現得如此急切,隻會讓父皇別有想法!

    韋皇後哪裏聽得進去?她還是覺得元康糊塗,竟然連自己皇弟都不相幫,隻死守著右藏有什麽用?

    元康公主無奈地離開了坤寧宮,心想著母後還在生氣,話都說不到一起去,最近還是少進宮為宜。

    在經過太液池一處長廊的時候,元康公主意外碰到了自己胞弟鄭登。

    “見過皇姐!皇姐怎麽會來這裏?”鄭登朝元康公主問道。

    從坤寧宮出宮,無須經過太液池,而且現在天氣還是有些冷,太液池邊更是冷風嗖嗖,基本上沒有人會來這裏。

    他正是貪圖這裏沒有人,才來到了這裏,沒有想到卻見到了皇姐。

    “我正好想來太液池走一走。皇弟你這是在溫書?怎麽會在這裏?”元康公主這樣迴道。

    她見到鄭登手裏拿著書本,感到甚是詫異。

    太液池邊上這麽冷,這樣的環境絕不適合溫書,皇弟連鼻頭都凍紅了,怎麽會在這裏?

    鄭登點了點頭,想說是,下一刻卻搖了搖頭,猶豫了好一會才道:“皇姐,我不是溫書,你……你不要告訴母後……”

    元康公主一頭霧水,她聽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皇弟明明拿著書本,卻說不是在溫書,還說不要告訴母後,怎麽會遲到母後那裏去了?

    見到元康公主不說話,鄭登心裏更是七上八下,忍不住再次說道:“皇姐,你千萬不要告訴母後,母後會不高興的……”

    他胖胖的臉上帶著急切,眼中帶著祈求,仿佛在說一件極為嚴重的事情。

    可是,這隻是在太液池邊溫書而已。

    元康公主看著這個身高還不到她肩膀的皇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下降離宮之時,鄭登還沒有出生,後來又過了好些年,直到她生了第二個孩子之時,鄭登才出生了。

    她與這個皇弟年齡差距太大,相處的時間太少太少,一時也弄不清楚他的意思。

    她正想問開口問話,卻見到鄭登猛地紅了眼睛。

    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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