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汪印踏入京兆那一刻開始,他的一舉一動、汪府緹事廠的所有動靜,都落入了旁人的密切觀察之中。

    當汪府前麵掛起白幡白燈籠的時候,在暗處觀察的那些人立刻將此事稟告了他們背後的主子。

    各人反應自然不一。

    戶部尚書府邸內,尚書陳就道正與夫人許氏在商量著事情。

    隻聽得許氏說道:“老爺,汪府已經掛起來白幡,但沒有前來報喪,這吊唁一事該如何辦?”

    許氏還記得當年在沈家梅園見過葉家幾個姑娘,還留下了很不錯的印象。後來葉綏嫁到汪府之後,她和葉綏還有過不少往來。

    作為尚書夫人,許氏對朝中的局勢當然也是清楚一二,如果是正常人家的往來,像這種府中有喪的事情,她當然應該知道怎麽辦。

    但汪府情況例外,沒有人前來報喪,死的還是緹騎,這……

    “汪府既然不報喪,那就不用有表示了。現在朝局動蕩,不宜做什麽事情。”陳就道這樣說道,做出了決定。

    雖然他臉容平靜,但內心卻波瀾起伏。

    他沒有想到,汪府竟然掛起了白幡,汪印竟然就在府中為緹騎治喪。

    汪府有喪,這代表著那些死去的緹騎就是汪府的人……這當中透露出來的意義,實在讓他心驚。

    從汪印的行事和緹騎的忠心來說,汪府治喪這個舉動,當然是出於汪印對緹騎的深厚感情,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來悼念。

    但是緹騎、緹事廠都是屬於緹騎,而不是汪府的,一旦有心人將此事發散出去,那麽……

    陳就道相信自己所能想到的事情,汪印這樣的人肯定也想到了,但是最後汪印還是這樣做了。

    不知道該說汪印情重還是該說其無畏,或許,經曆了彭城的生死之戰,汪印或許真是豁出去了。

    彭城之戰……陳就道難以相信,這事竟然會發生在在國朝境內。這麽嚴重的事情,雖然彭城那裏是結束了,但是它對京兆的影響,才剛剛發端!

    作為戶部尚書,陳就道對江南道的情勢可謂極其清楚,因為江南道水災、常平倉和江南道首號等事情,早已匯報知至他跟前。

    他很清楚,江南道現在是怎樣一個多災多難的情況,然而沒想到,光是這樣還不止,還有彭城之戰!

    傳言,參與彭城伏殺的有江南衛士兵,副將刑銘還出現那裏,最後還敗走……

    傳言隻是傳言,具體情況如何,陳就道也不清楚,但他很清楚一點:

    隨著汪印歸來,朝廷定會引起驚濤駭浪,現在唯一慶幸的事情就是皇上清醒過來了。

    皇上醒過來了,就算朝局再動蕩,朝中官員和國朝百姓的心都能定下來,至於其它的,現在他也說不好,就隻能繼續觀望朝局了。

    在另一處,秦均安跪在邵世善前麵,痛哭流涕道:“大人,請救救下官,請大人在皇上麵前為下官美言幾句,下官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實在是冤枉啊!”

    說罷,他跪上前趴在邵世善腳邊,伸出手去攀附著邵世善的腳,像攀附著救命稻草似的。

    邵世善的臉色異常難看,他抽開了腳,冷冷看著秦均安,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當然知道秦均安不清楚彭城之戰,便是他,也沒能窺見全貌。

    彭城之戰太過重大,能製造這樣的事情,絕不是一個人或者一方勢力能做到的,而是涉及了無數人多方勢力才能出現的。

    但是,在這麽多人這麽多勢力當中,皇上第一個問責的竟然是秦均安。

    可以說,皇上醒來之後第一個處罰的,就是秦均安!

    秦均安是他舉薦的,這些年來也乖順聽話,可以說是他的左臂右膀,現在被皇上問責了,此事若是處理不好,別說是秦均安了,就是自己的位置也岌岌可危。

    皇上雖然隻是勒令秦均安養病,但是現在兵部一切事物都移交給侍郎竇大用啦,秦均安手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權力,這個人已經沒有什麽用了。

    他低頭看了看秦均安,嘴角抿了抿,然後沉聲喝道:“起來!本官且問你,你與太子接觸到事情,可有旁人知道?”

    “迴大人,沒有人知道,下官知道幹係,絕不敢讓旁人知道!”秦均安立刻迴道,誓言賭咒這些事情絕不會外泄,再一次懇求邵世善為他求情。

    邵世善搖了搖頭,臉上出現了為難:“事關彭城之戰,這是軍中的大事,就算是本官也幫不了你。不過……”

    他停下了話語,臉上的猶豫為難越發明顯了。

    秦均安眼中驟然一亮,急忙磕頭請道:“還請大人看在下官忠心的份上,請大人指點!”

    大人這麽說,那就是有辦法了。若是平時的秦均安,當然會發現邵世善是牽著他在走,但是現在他心頭大亂,腦中幾乎是漿糊一樣。

    隻要有辦法避過這一劫,隻要讓他官複原職重新掌權,什麽事情他都會願意做的。

    見到邵世善沉默不語,秦均安攀附著的手不覺加重了力量,急急請求道:“大人,請大人指點,大人之恩,下官定沒齒難忘!”

    邵世善猶豫良久,最終長長歎息了一聲,狀似不忍地說道:“唉,看在你這些年的份上,本官實在做不到見死不救。這樣吧,你仔細聽好了……”

    邵世善對秦均安說了什麽,沒有其它人知道,汪印及緹事廠對這兩人都關注,也不是最密切最緊要的。

    這個時候,汪印最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在汪印領著緹騎仆從在演武場哀悼了三天之後,演武場那扇小門再一次被打開了,風塵仆仆的緹騎前來稟道:“廠公,那些弩床弩箭的來曆,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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