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日,陸瑾抵達姑蘇,這是裴家的大本營,也是大都督府臨時駐地。


    因為陸瑾現在的權勢再加上兩家本就是姻親關係,裴家自然對陸瑾夫妻進行了隆重的接待,但因為婦孺都已經去了江州,反而不如金陵澹台家熱鬧。


    晚間,陸瑾夫妻在裴雲瑞等人陪同下上了城樓。


    “南邊就是吳江,吳江和姑蘇離的極近,蕭家就在吳江,前些天他們家後輩也都去了江州……”裴雲瑞在旁邊介紹道。


    陸瑾拿起望遠鏡看過去,但江南多樹,地勢又起伏不平,陸瑾也隻能隱隱看到幾座樓宇的屋頂,其他一切都在迷霧之中。


    而在這遙遠的迷霧中,有一個人,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吳悠在陸瑾心裏是特殊的,雖然陸瑾也和裴雲瑞、澹台明等人稱兄道弟,但吳悠終究是不同的。自己真是拿他當自己的弟弟。


    這份情感在陸瑾花紅柳綠的情感生活中就顯得尤為獨特,可惜,故人已經別離兩年了。


    “迴去吧!”陸瑾拿下了望遠鏡就迴身往城樓下走去。


    “南卿這是怎麽了?”裴雲瑞有些懵逼。


    “表哥說什麽不好,說吳江。”沈言溪說完就急急的跟了上去。


    裴雲瑞更愣住了,吳江怎麽樣了,你都都姑蘇了,吳江還能繞過去嗎?再往南才是錢塘呢。


    裴雲瑞因為居住在江臨的時間更多,再加上陸瑾跟吳悠相處的那段時間不在,所以也根本沒有想起吳悠這檔子事情,當時一聽一笑也就過去了。


    “夫君,反正都已經到這邊來,莫不如找個時間過去看看?”


    “見了說什麽呢?問問他為什麽不認大哥了?”陸瑾苦笑了一下。


    “他不認你這個兄長是他無情無義,但夫君身為兄長,如今來江東若是不去拜訪,於情於理都不合適。”沈言溪勸道。


    陸瑾沒有說話,夫妻二人消失在夜色裏。


    第二日,江東總督王道宗攜道州官員來到了臨時大都督府。


    從品秩而言,江東總督與大都督是同級官員,並不需要來拜見。可幾十萬大兵壓境和當前的扛敵形勢,王道宗就不能不來拜見這位年輕的大都督。


    而且今天就來,顯然是前幾天就從錢塘出發了。


    而陸瑾也並沒有擺架子,率全體將官在門外迎接,給了王道宗足夠的尊重。


    “形勢危急,未能恭迎大都督,實在……”王道宗下車就笑著打招唿,好一個英武的少年郎。


    “世伯,客氣了!是晚輩來的匆忙,給世伯添了麻煩。”陸瑾急忙上前就抓住了王道宗的手,凡是世家中年,叫世伯世叔就對了,陸瑾現在可以說世伯世叔遍天下。


    眼下雖是公務場合,但陸瑾執晚輩禮,這是表達親近之意。


    同樣的話不同的身份書說出來效果就不同,如果陸瑾不是今日這份權勢,那麽現在這麽說就是不知所謂的表現,但現在卻不同。


    “來的好啊,賢侄要是再不來,老夫怕是隻能以死謝罪了。”王道宗借坡下驢。


    “世伯勿急,進屋再說。”


    一行人分別講理後進屋坐定,王道宗這才將現在的形勢跟陸瑾說了下。


    總結為一句話,就是形勢危急,城破隻在旦夕之間。


    “世伯沒注意過錢塘入海口的動靜?”陸瑾笑道。


    “入海口?”王道宗現在哪兒管得了入海口,所以一臉懵逼。


    “世伯,我太平軍第一軍,第四軍共計十萬水軍從上月末已經從瀾江入海口殺出,現在已經將神道門水軍趕到了錢塘江以南……”沈言溪笑著解釋了下太平軍現在的用兵方向。


    “溪兒說的是真的?”隻要把私人關係一搭上,彼此之間的關係就親近了很多。


    雖然王永德在江州做過知府,但整個王家目前不屬於江南門閥體係,也不在陸瑾的戰船上,這也是陸瑾釋放善意的原因之一,就是拉攏北地門閥王家。


    “總督,我想起來了,你還記得前幾天賊人調了大量戰船往東去了麽?莫不是?”一個屬官驚道。


    “對對,原來是賢侄這裏的兵馬,我說這些賊人這幾天消停了不少,老夫還以為他們搞什麽詭計呢。”


    錢塘在錢塘江北岸,和神道門隔江相峙。古時攻城也不是一天到晚沒完沒了的打,各方麵的條件都支撐不了這種烈度的戰役。所以圍困、休戰這些都時常發生,誰也奈何不得誰。


    “世伯放心,除了水軍外,我太平軍還有二十萬兵馬現在已經到達各地,正在向錢塘方向轉進。估計再過五六日……”


    “報告!”


    陸瑾正在介紹,就聽見了門口的報告聲。


    “何事?”陸瑾看向進來的軍情部長蘇沐,本能的就感覺不好。要不然蘇沐不至於這麽冒失。


    “大都督,都督,錢塘被攻破了!”蘇沐麵寒道。


    “你說什麽?”王道宗驚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差點都沒站穩。


    “神道門四天前突然猛攻錢塘,錢塘守將彭朗臨陣反叛,從裏麵打開了城門。神道門攻入錢塘大肆殺戮,現在都不知道還生還多少人……”


    王道宗聞言,臉色瞬間蒼白如紙,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的眼眸中,此刻卻滿是不可置信與深重的絕望。


    他踉蹌了一步,身旁的桌椅仿佛都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重量,發出輕微的吱嘎聲。空氣在這一刻凝固,連唿吸都變得沉重而艱難。


    “不……不可能!”王道宗的聲音顫抖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


    “彭朗……他怎麽會?”王道宗喃喃自語,心中如遭重擊。


    彭朗,那個他曾視為左膀右臂,委以重任的將領,竟在關鍵時刻選擇了背叛,將錢塘拱手相讓於敵人。這份背叛,比任何刀劍都要鋒利,直刺王道宗的心髒。


    陸瑾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想要扶住搖搖欲墜的王道宗,卻被他揮手拒絕。王道宗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洶湧波濤,但那雙眼睛裏的光芒卻已黯淡無光。


    “怪我啊,是我王道宗上負朝廷,下負江東百姓啊!”


    王道宗現在是有苦難言,神道門居然就在他離開後給了他致命一擊。知道的他是因為來見陸瑾,不知道還以為他是怯戰脫逃。


    這突然來的消息不光震傻了江東道州官員,也讓陸瑾有些措手不及。腦子滿負荷運轉思考對錯。


    現在錢塘丟失,他隻能在湖州,吳江等城池據守,可湖州到錢塘一帶的土地和人口就隻能放棄。這讓陸瑾很不甘心。


    “逸之,傳令第一,第四軍向會稽進兵。傳令其他各軍,接到命令即可快速向錢塘推進,做出誓要奪迴錢塘的決心。”陸瑾快速部署。


    “大都督,你這是要?”不光是麾下將官,就是江東道的一眾官員也吃驚的看著這位年輕的大都督。


    “以攻代守,絕不容許神道門再往北推進!”陸瑾氣勢凜然,再也不是剛才那個謙和的後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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