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一陣淩亂的腳步,一聲帶著驚喜的唿喊。沈言溪如清風般的撲向床邊。


    “夫人!”陸瑾的眼眶有些酸澀,在倒下的那一刻,他好害怕再也見不到這張臉。


    兩個人手緊緊的拉著,眼睛裏扯不開的思念與擔心。


    堅持了一整個晚上沒掉一滴眼淚的沈言溪現在徹底卸下了心防,眼淚如波瀾壯闊的瀾江水一樣奔湧而下。


    “讓夫人擔心了!”陸瑾抬手就敷在了沈言溪的臉龐,可怎麽擦拭也擦不掉妻子的眼淚。多麽漂亮的女子,怎麽幾個時辰沒見就成了這般模樣?


    沈言溪哽咽的說不出話,看著丈夫蒼白的麵容,心裏像針紮一樣的痛。


    她想要怪太多的人,想怪姐姐,如果不是牽掛著姐姐,夫君又怎麽會來來往往的給了別人機會?想怪聶無辭,明明是要你保護他,怎麽反過頭來要替你擋劍?想要怪這個男人,你就是一個書生,逞什麽能?更想怪父親,為什麽不多派幾個人,為什麽就連事後都沒辦法報複?甚至怪自己,為什麽能惹出那麽多的事?


    但這些所有心頭閃過的想法都沒辦法宣於口,她愛這個男人,但她不是是非不分。她隻是好害怕。


    兩個人沒有多少言語,所有的情絲都在眼眸。沈言溪也終於止住了眼淚,明明是夜晚,眼眸裏卻是繁星點點。沈家女兒又恢複了活力。


    “府裏的人都知道了?”陸瑾問道。


    “沈府裏麵的人都知道,但我還沒敢告訴叔父和嬸娘,還有姐姐。奶奶和父親就在樓下呢。”沈言溪擦了一把眼淚。


    “那就讓奶奶和父親上來吧,我有些話要說。”陸瑾忙說道。老太太那麽大歲數了,在這裏熬到大半夜,怎麽又能讓她枯等。


    “可是夫君才剛剛醒過來……”


    “無礙的,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至少眼下很好。既然隻有奶奶和父親,那就正好一塊兒說。”陸瑾安慰道。


    沒多大一會兒功夫,老太太和沈皓就上了樓,關懷與安慰自不必言。


    “孫婿以為是何人所為?”老太太問道。無論他們怎麽猜度都不比不上陸瑾這個當事人。


    “皇帝!”陸瑾的迴答簡潔而明確。


    他的內心裏有諸多猜測,皇帝是最明顯的,但其他世家也有可能。他倒沒有想到其他造反勢力,就目前這個階段,那些人不一定有那個眼光真能看出他的價值。


    但他現在不想把水攪渾,就哪怕這次真是世家所為,他也要說成是皇帝,這樣才能支撐他接下來的行動。否則就陷入到了無休無止的找誰是兇手的遊戲了。


    “這個狗賊當真是可惡!我剛才聽溪兒說,你們是打算接下來攻打蒲家?”


    “是的,奶奶。這也正是我想跟你們說的話,我醒過來的消息不可出觀雲樓,也拒絕任何人探視。等我緩上一兩天就去巢湖與蒲家開戰……”


    “不可!”幾個人嚇了一跳。醒過來已經是神佛保佑,你真當自己是鐵打的呢?一劍差點沒了命,緩上一兩天就能好?


    “那我緩上兩天看看,如果不行我也不勉強。無論是延後還是讓其他人指揮都行。”陸瑾也沒有爭論,身體狀況到底如何還需要觀察,而且老太太和沈皓這裏肯定是說不通的,到時候再看吧。


    “我與你嶽父知道你們兩人的想法,但孫婿啊,咱沈家沒到讓你們兩個小輩拚命的份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賬咱們記著,總歸會還迴去的。”老太太勸道。


    “奶奶,孫婿想把皇帝逼迴京都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眼下江州已經三麵皆敵。這些反賊來勢洶洶,尤其是鍾離千山沿著瀾江勢如破竹。以孫婿判斷,年末或者年初就能直抵江州。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父親這邊和……大伯那邊也要早做準備,爭取讓世家募兵的聖旨早點下來,其他的人員物資也需要盡快準備……”


    口裏盡是家國天下的陸瑾發現了一個尷尬的問題,兩個老嶽父在一起,可怎麽稱唿?


    “而且我最擔心的是這幾個勢力可能會聯合。咱們江州這個地方四戰之地,又離他們太近,所以萬萬不可托大,早一點準備就多一分勝算。我現在攻打蒲家就是想在宋州立旗,這樣咱們就把反賊這一鍋水攪渾了。剩下的就是我們怎麽保衛江州的問題……”


    陸瑾本是無意,但現在的狀況在幾人麵前愣是表現出了一種臨終托孤之意。


    別說已經滿含眼淚的沈言溪,就是沈皓都覺得自己好不爭氣,自己女婿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在操心家國天下的大事,甚至重傷了還想著上戰場。我堂堂沈家無人乎?


    “瑾兒好好養病就是,你說的話我都記下了。這次王永德和楊瑜罷官下獄,正好把我們的人安排進來。我過幾天就去趟武陵源,和老宅那邊商量,我沈家子弟也是時候迴來了……”


    陸瑾這才知道王永德居然被罷官下獄了,這官果然不是好幹的,明明就是替死鬼。要知道王永德還是世家的人呢。


    老太太眼裏也有些霧氣,躺在床上的孫婿才剛過二十,但心裏已經是家國山河,深謀遠慮遠非常人所及。


    “孫婿如果要在宋州起事,那楊希泰怕是保不住了。溪兒萬萬不可在敏禎那兒漏了口風……”


    “奶奶,我知道!”


    陸瑾沒有開口,楊希泰受牽連是必然的結果,現在也沒法跟他說什麽,或者就是說什麽也不頂用。別說陸瑾,就是沈皓也不行。人家是正經的一方大員,你要造反了,讓我給你讓地方,行個方便?


    “浩兒也動一動咱們在宋州的關係,這一仗孫婿隻能成不能敗!”老太太補充道。


    “奶奶不必如此,孫婿這一仗就打算真刀真槍的打,如果這一仗還需要父親這邊幫助才能拿下來,以後的事情孫婿反倒沒有把握了。”陸瑾忙拒絕道。


    這倒不是他客氣,現在他和沈家綁的死死的,也沒有客氣的理由。如果真走了投機取巧的路子,很容易對自己的實力和能力造成誤判。這一戰必須要經過血與火的曆練。


    “那孫婿也得答應奶奶,萬事不可冒險,更不能拿命去拚。你的才能在謀在智而不在勇……”老太太語重心長的囑托道。


    幾個人就以後大體的方向聊了一會兒,老太太就催著讓陸瑾休息,自己帶著沈皓迴了梅園。


    “夫人,我有點餓了!”陸瑾看著沈言溪道。


    沈言溪臉色微紅,都躺在床上不能動了,還惦記呢?但也隻好由著他,所以淅淅索索的脫起衣服來。


    陸瑾都看傻了,忙尷尬道:“咳!夫人,我好幾個時辰沒吃東西了,又流了那麽多血,是真的餓了!”


    沈言溪刷的一下臉紅色了,自己真是被這個冤家帶溝裏去了。對於一直大方有度的沈言溪而言,已經好久沒有這麽窘迫過了。


    “噗!”邊上的丫鬟笑的不行。


    “就知道笑,還不給你們姑爺把粥端過來!”沈言溪美眸中帶著殺氣。給你們臉了是吧,還敢看我的笑話?


    隨著幾人的笑聲,黎明的曙光漸漸升騰,觀雲樓裏再次恢複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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