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晏之所以把朱大爺抓了壯丁,除了自己確實需要一個人幫手外,重要的一點,是縣衙的文書,都不能是一個人處理。


    必須要兩人以上確認,然後再交給知縣朱澄朱批封存。


    這是為了防止有人以權謀私,故意將案卷隱瞞或者是不報,甚至有意塗改曲解,這時候,兩個人就能起到互相監督的作用。


    寧晏算是明白了,現在整個縣衙裏麵,就老朱和自己,沒跟縣丞方敬和縣尉高廉尿到一壺去。


    不逮你逮誰,是時候為你的白嫖付出代價了。


    朱大爺明白人,寧晏不說,他都清楚。


    在寧晏簽批過後的案卷上,猶豫了片刻,簽下自己的大名。


    朱說!


    原來朱大爺的大名叫朱說,這下實錘了,你就是他老朱家的人!


    寧晏給了朱大爺一個了解的眼神,換來朱大爺一陣白眼。


    “你這是何意?”


    看見寧晏在宣紙上一筆一劃的畫著方格,旁邊還有幾本餘杭縣衙的賬本,朱大爺疑惑的問道。


    “當然是記賬了!”


    寧晏一邊翻開賬本,一邊解釋。


    “這是圖表記賬的方法,能仔細明了的記錄每一筆賬目。縣衙的堆積文書,多數是賬本,我先列清楚賬目,這樣就簡單的多。”


    “之前的賬目不清楚?你又何必要多此一舉。”


    朱說很不解的繼續問道,他實在看不懂寧晏葫蘆裏麵賣的什麽藥!


    “之前那種賬本也叫清楚……”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寧晏就一肚子火。


    一幫混賬呀,把賬目記成流水賬的形式,非要給自己增加難度。


    “不怕告訴你,這種流水賬的賬本,我有一百種方法把假賬做的跟真的一樣,包你怎麽查都查不出來。”


    “哼,你休要糊弄老夫,曆朝曆代,賬目都是這般,非我餘杭縣與其他地方不同,更不是我大宋就有所不同。老夫見過的賬本數不勝數,還從未見過你這種故弄玄虛。”


    朱說明顯一臉不信的神色。


    要不是他能看懂寧晏在方格之中所寫的,就是這些日子學會的數字,他肯定認為寧晏是在鬼畫符。


    “那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寧氏記賬法……”


    寧晏懶得跟他吵。


    上了年紀的人,非得跟他較什麽勁嗎。


    萬一把他惹毛了,抄起拐杖給自己來那麽幾下,自己還真就白挨了。


    轉過身,寧晏繼續盤他的賬本。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寧晏的桌麵,已經堆了高高的一摞賬本。


    而朱說的神色,也越發的凝重起來,甚至,漸漸的轉變成驚訝。


    酉時過半,眼看日漸西斜,終於,寧晏站起身伸了伸自己的老腰,把手上已經磨禿了的筆頭隨手一扔。


    “算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縣衙眼看就要放衙了。


    什麽玩意!加班!


    加班是不可能的加班的。


    尤其,晚上還要抓緊時間搞錢,寧晏更不可能加班了。


    轉身,寧晏看向朱大爺。


    朱大爺也跟著自己累了一下午,這麽大歲數的人了,寧晏還挺不好意思。


    要不是實在找不到人,自己還真不會幹這缺德事。


    “大爺!您沒事吧。”


    眼看著朱說朱大爺望著眼前那高高的一堆賬本久久不說話,寧晏心裏頓時一慌。


    不會是累傻了吧。


    “你竟然真有鳳雛之才!”


    朱大爺轉身,目光緊緊的盯著寧晏,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


    一整個下午,寧晏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將餘杭縣堆積了幾年的賬目,處理殆盡。而且不僅僅是賬目,裏麵還夾雜了一些複雜的案卷在其中。


    往日這些,足以讓經年老吏,都頭疼不已,要抓耳撓腮到甚至花費幾刻才能處理出來的案卷文書,在寧晏手中,就像是玩物一樣,隨便翻看一眼,再隨便記錄,就扔到了一邊,再接著下一本。


    如果不是自己盯著寧晏的一舉一動,如果不是他能看懂那些奇怪字符所代表的含義,他絕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以寧晏這一下午的效率,一旬之內,處理完餘杭縣衙的公務,並非遙不可及。甚至,還可能超前完成!


    難怪他如此淡然,原來竟然是早已胸有成竹。


    一時之間,朱大爺楞住了。


    一個從未接手過政務的縣學少年學子,竟然對一縣之事,如此熟悉!不說那些飽讀詩書,登科及第的進士遠遠不如。


    恐怕就是一些任期幾年的官員,都比不上寧晏這般。


    他怎麽做到的!


    餘杭縣學竟然有如此人物。


    朱大爺盯著寧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大爺,時辰不早了,我家中還有要事,今日就先迴去歇息,咱們明日再來料理這些破事。”


    寧晏說道。


    朱說這麽好的下手,餘杭縣衙可就僅此一家,別無分號了。寧晏還真擔心,把朱大爺給累壞了。


    跟朱說告辭,寧晏出了餘杭縣衙。


    眼看著寧晏離去的身影,朱說的神色沉凝,目光閃爍不斷,對兩個從後院跟上來的隨從,用從未有過的肅然語氣吩咐。


    “去通知各房子弟,今晚到朱府問話。”


    夜幕降臨,餘杭知縣朱澄的轎子沒精打采的朝著朱府大門方向慢悠悠的走去。


    坐在轎子裏的朱知縣閉上眼睛,默默養神。


    這幾日餘杭縣夏收,身為知縣,朱澄責任重大,在各個鄉間到處視察,一向安逸的朱知縣,這次可算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艱辛,累的整個人都沒精打采,一到晚上,連自家好了好不容易納進房的嬌滴滴小妾都沒興趣了。


    餘杭縣本就是上縣,每年糧稅一向是重中之重,今年又是新糧初種,容不得半點馬虎。所以,連秋察這等大事,朱知縣都扔到一邊。


    這時,轎子忽然停下,朱知縣聽到外麵有人唿喚,頓時撐起眼皮。


    “轎中可是朱氏大兄。”


    聲音很熟悉,朱知縣掀起轎簾看去,一個年輕的士子,身姿挺拔的正站在路邊。


    朱知縣頓時眼前一亮,這年輕士子,。


    “純禮!”


    讓轎夫停下,朱澄趕緊下來。


    “你怎麽來我餘杭縣了!是來看望恩相?”


    “是父親召我,各房子弟均要前來,在大兄府上,受父親問話,大兄難道不知嗎。”


    我應該知道嗎?也沒人告訴過我啊!


    朱知縣一臉懵逼。


    這麽大的事發生在自己家裏,我居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快,迴府更衣,恩相要問話。”


    朱知縣一點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妥當,反而趕緊催促隨從,匆匆忙忙的跟少年士子往家裏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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