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春意漸濃,客棧外的樹影,落在窗子上,沿著窗欞灑落一地斑駁。


    一襲暗色衣裳的少年,隨意懶散臨窗而坐。


    冷白修長的指尖,輕捏著茶盞,送到唇邊。


    門外的聲響越發強烈。


    容燼掀起眼眸,靜靜看了眼在床上肆意橫躺著的桑姝,漫不經心站起身。


    他捋了捋衣裳上的褶皺,邁步,慢條斯理朝著門口走去。


    門外傳來三皇子裹滿柔意的聲音,“媚兒,昨日可曾睡好?”


    桑媚垂眸莞爾一笑,“謝謝阿睿關心,隻是這客棧的床板實在是硬,我的肩膀被咯的有些難受。”


    “那我給你揉揉……”


    兩人正濃情蜜意時,路過桑姝的門前。


    原本緊閉的房門倏地被人從裏麵拉開——


    三皇子和桑媚同時抬眼看去,便看到那俊美清冷的男人,緩慢從桑姝的房內走出來。


    容燼走出來後,極懶散淡漠地掃了兩人一眼,便快速收迴視線。


    三皇子眼神一僵,眉頭緊皺,“你在桑姝的房內呆了一晚?!”


    容燼垂眼,氣息冷戾,“有何不可?”


    一股莫名的怒意竄上心頭,胸口像是被拳頭狠狠錘了一下,又疼又酸,三皇子聲線加大,“果真下賤!還未定親便如此浪蕩,幸虧本宮當初不曾多看她一眼,這種下賤女子,就是丟給本宮,本宮都不要!”


    他黑著臉,怒氣衝衝吼著。


    話音才剛落,就看到,容燼那黑沉沉的眸子,極具壓迫性地望著他。


    片刻後,他抬起修長的手指,抵在唇邊,“三皇子過於吵鬧了些。”


    三皇子胸口一滯,正要反駁,就聽到,容燼繼續緩緩道,“姝兒還在睡,別把她吵醒了。”


    周遭的空氣似乎凝結住了。


    三皇子的臉色由黑轉青,他咬緊牙根,抬手便攥住了他的衣領,“容燼,你個卑劣小人!”


    “我卑劣?”容燼垂眼,望著莫名暴跳如雷的三皇子,遲疑片刻,饒有興致道,“與三皇子何幹?”


    “你——”三皇子徹底被挑起怒意。


    他緊繃著下頜,臉色乍青乍白,難看無比。


    容燼卻隻是遊刃有餘地掰開他的手,旋即,輕拍兩下被三皇子玷汙過的衣領,眼神厭煩地睨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瞧瞧你這未來夫人的臉色,都氣成豬肝了,三皇子如此在意我家姝兒,怕是生出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吧?”


    三皇子眼皮狠狠一顫,他慌忙側眸,看向桑媚。


    注意到桑媚的臉色,他口不擇言,“放屁!就桑姝這種浪蕩又下賤的女子,本宮才看不上!”


    說完,他臉色有些掛不住,“媚兒,你不要被他給挑撥了,我對那桑姝沒有半分情意!你明白我的心意……你才是我真正心悅之人,從你義無反顧把我救下來時,我心中便隻有你一人!”


    三皇子臉色陰沉,急切跟桑媚解釋著,可他越是解釋,桑媚的臉色便愈白。


    她努力撐著身子,心緒混亂不堪。


    指尖輕顫著握緊三皇子的手,心頭那股慌亂的感覺,不管她怎麽壓製,都壓製不下去……


    她扯出一抹牽強的笑,“阿睿,我知道的,我信你。”


    門口的聲音太過吵鬧,桑姝翻了兩個身後,便蹙著眉睜開眼。


    她一抬腿便把身上單薄的錦被踹開,聲音微啞,透著不耐,“都給我閉嘴!”


    桑姝坐起身,抬眼望著門口圍聚的三人。


    一睜開眼便看到兩個不願見到的人,桑姝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晦氣。”


    “容燼,把他們趕走。”


    容燼聽到聲音,俊美無鑄的臉上浮起一抹興致,他歪頭低笑,眼底卻沒半分暖意,“聽到了嗎?我家姝兒讓你們,滾。”


    他將那滾字拉的極長。


    眼尾微微上挑。


    看的三皇子窩了滿肚子火。


    趕走了門外的兩人,桑姝混沌的腦袋這才清醒過來。


    她看向進來的容燼,揉了揉疲憊的眉心,“他們一早來幹什麽?”


    容燼聞言,眼尾微垂,“不知道,一出門便如同犬吠般,止都止不住。”


    “離他們遠些。”桑姝起身走到桌旁,端起桌案上溫熱的茶水,指尖在茶盞邊緣摩挲一圈,“煩得很。”


    “都聽姝兒的。”容燼話落,桑姝耳尖一麻,她手中的茶盞跌落下去,“你莫要這般喊我。”


    桑姝搖了搖頭,滿眼嫌棄,“惡心的很。”


    容燼指尖輕頓了頓,臉色微黑。


    ……


    歇息一晚後,眾人整頓好東西,便繼續朝著邊疆出發。


    距離都城越遠,空氣便越發幹燥。


    隻有桑姝和薑薑知曉,到了邊疆,那天氣更是變化莫測,白日炎熱,夜裏嚴寒,一日間,仿佛度過兩季。


    隨行的奴仆內,不少女子已經承受不住,幹得鼻血都流了下來,麵容都染上滄桑。


    隨行的奴仆都怨聲載道,此起彼伏,日日叫囂。


    桑姝讓薑薑準備了些新鮮的蔬果,搗成汁分給大家,喝完後鼻子內便沒有那麽幹疼。


    “前路艱險,若是有人承受不住,便立刻說出來,我讓薑薑送你們迴去,等過了這紫門關,再想迴去,就沒機會了。”


    人群中議論紛紛,他們自然是想要迴去的,可是,他們隨行是照顧幾位殿下的,若是他們先迴去,那殿下們……


    正想著,桑姝繼續開口,聲線極淡,“幾位殿下若是有受不住的,也可一同迴去,往後的路途隻會更加艱難。”


    桑姝的話說完,隊伍卻冷不丁安靜下來。


    無人開口。


    都城朝中人人都說,這是一場曆練,四位皇子選拔的曆練,若是此時放棄,那便是主動放棄了皇位。


    冗長死寂的沉默後,桑姝揚眸,“很好,既然大家都能堅持,若在接下來的路途中,誰喊一句累,便自己滾蛋,無人護送,罪同逃軍。”


    此話一落,隊伍內再無人敢開口抱怨一句,全都默默閉上嘴巴,低頭趕自己的路。


    眾人繼續趕路。


    桑姝率先走在前頭,“前方便是紫門關,過了紫門關,水源稀缺,時刻記得,水囊內要時刻存好水。”


    容燼騎馬走在她身側,看她眼神絲毫不懼,低聲問道,“當初你們第一樓的弟子們去邊疆,是如何熬住那邊疆風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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