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際,太陽未升起,涼風習習吹來,就算是穿了棉衣的人都會覺得挺冷的。


    這時又起了一陣風,捲起無數枯葉。


    路上行人趕緊避到了鋪子的門廊下邊。


    貢院前站著的那些平時養尊處優的舉人老爺們一個個凍的瑟瑟發抖。


    為了防止夾帶私抄,大齊朝科考是不準穿袷衣和棉衣的,舉人老爺們一個個都穿了好幾層的單衣。


    做單衣的料子用的厚實,可還是擋不住那無處不在的冷風。


    秦翊身體還強壯一些。


    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鍛鍊,每天早起和晚上都會跑步,在屋裏的時候也會做一些力量訓練,所以,倒是還能堅持得住。


    可是,他旁邊好幾個人臉色已經發白。


    隊伍一點點的挪著。


    當輪到秦翊的時候,秦翊沒有看到離他不遠的湯治平眼中閃過的興奮以及一絲得逞之後的歡喜。


    可在秦翊身後的風玉容迴首間卻發現了。


    隻是,他並不明白湯治平為什麽會這樣。


    不過風玉容這個人素來小心,並且第六感很強。


    他就不動聲色的往後靠了幾個位置,和湯治平離的近了許多。


    秦翊將自己的考試文書遞上。


    凡是來檢查夾帶的那些衙役都是識字的,也都讀過一些書,一個衙役接過文書看了一眼:「長安城外太平村人士秦翊秦季明?」


    秦翊點頭,朝著衙役拱了拱手。


    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看著很平易近人,倒是叫衙役對他多了幾分好感,同時也有幾分不忍。


    這樣好的人,怎麽就落到了成七娘手裏?


    這種幾乎完美的小郎君要娶那個鬼見愁啊,以後日子可怎麽過?


    可是再不忍,他也還是盼著秦翊能夠早點娶到成七娘,能夠把這位鬼見愁帶出長安城。


    「來,檢查一下。」


    衙役拿過秦翊的考箱,翻看的時候溫柔了許多。


    他翻了翻秦翊的被褥,被褥都留著一頭沒縫,衙役伸手進去摸了幾下,確定裏邊什麽都沒有,就給折起來放到一旁,隨後又翻看秦翊帶的文房四寶,甚至於連筆桿子都要敲一下。


    「筆桿是玉製的,實心的,沒有夾帶。」秦翊笑著解釋了一聲。


    衙役抬頭一笑:「這是規矩,原諒則個。」


    後頭的舉子都很好感,心說莫不是這個秦季明和衙役有什麽親戚關係,若不然,為什麽會對他這麽和氣?


    實在是衙役心裏太同情秦翊了,忍不住就想對他好一點。


    然後,衙役就翻看秦翊帶的吃食。


    當他翻到方便麵的時候,突然間愣了一下,隨後,他手下動作利落的把那個小抄給藏進了袖子裏。


    他抬頭,一臉的坦蕩蕩:「沒問題,下一個。」


    又有一個衙役上前來檢查秦翊的衣服。


    同樣的,這位衙役在秦翊裏層的衣服裏摸出一張字條來。


    他也不動聲色的自己收了,笑咪咪的放行。


    風玉容站在旁邊,明顯的感覺到湯治平身體在顫抖。


    當秦翊通過的時候,湯治平一臉的不可思議,這也叫時刻關注他的風玉容覺察到了。


    風玉容更聽到了湯治平小聲的嘀咕:「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麽過得去?不是應該……」


    風玉容眯了一下眼睛,想到了早上來的時候湯治平非要看秦翊考箱的事情,當時,是湯治平翻了秦翊的東西,好像,那時候湯治平離秦翊很近,還拍了秦翊的肩膀。


    想到這些,風玉容突然間就明白過來。


    他對湯治平就起了警惕之心。


    這樣一個嫉妒成性,連好友都陷害的人如何堪為友人?


    另外,風玉容對秦翊也不敢小視。


    那時候秦翊表現的多麽純善,大大方方的讓湯治平看他的東西,好像根本沒有覺察一樣,後頭蓋上考箱蓋子的還是湯治平。


    可偏偏秦翊就能不動聲色的把湯治平陷害他的小抄給扔出去,如果說秦翊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也說得過去,可偏偏他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郎,這樣深沉的心機實在叫人驚懼。


    風玉容決定以後離這兩個人遠一些。


    這兩位都是千年的狐狸,他一個都惹不起。


    秦翊哪裏知道這裏邊的許多官司,他笑著背著考箱進了貢院。


    進去之後就是拿號。


    這拿號都是進去一個拿一個,基本上不叫別人看到的。


    前頭的舉子都已經拿了,輪到秦翊的時候,他看到衙役笑嘻嘻的捧著一個箱子過來,也沒多想,直接伸手拿了。


    然後,當他拆開拿的號給衙役看的時候,那衙役突然間臉上變色。


    那是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


    秦翊疑惑的皺起眉頭。


    「四十八號,這是拿錯了,重來,重來。」


    衙役把那個號碼紙又折了起來攥在手裏,叫秦翊再拿。


    秦翊雖不明白,可也沒有和衙役爭辯,伸手進去又拿了一個。


    這次的號碼真的很好,反正對於他來說是真的很棒,是一個挺靠前的號碼,十六號。


    可是,衙役還是有些不樂意,直接把號碼又收了,並且,沒有再叫他拿,而是給了他一個八號的字條。


    秦翊想問一下為什麽,可是那個衙役直朝他眨眼睛,用著極輕的聲音道:「這個是好號房,你去了就知道了。」


    秦翊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生事故,再說他也覺得八號不錯,便提著考箱跟著一個魁梧的士兵去尋號房。


    當路過四十八號號房的時候,秦翊看了一眼,這一眼,叫他步子一頓,心中驚異之極。


    他原以為四十八號是個好號房,或者隻是一個平常的號房,卻沒想到四十八號是臭號。


    所謂的臭號也就是緊挨著茅房的號房。


    要知道會試一共九天,三天一場,這三天裏舉子們吃喝拉撒都在貢院裏頭,上茅房是在所難免的。


    這麽多舉子都要到茅房如廁,想也知道那裏是個什麽味道。


    因為味道太臭了,而且緊挨著茅房的號房會聽到許多腳步聲,還有雜亂的聲音,所以被稱為整個貢院最不好最不討喜的號房,也稱為臭號。


    秦翊看到四十八號是臭號,心下就琢磨了,是不是有人替他收買了衙役,想要叫他拿個好號房?


    可他琢磨了一下自己認識的人,還真沒有人有這樣的能力。


    宋啟就是個白身,雖然人脈很廣,可是,應該也不會到能夠收買到貢院的地步,他的父母就是幾輩子土裏刨食的出身,哪有這個能力,便是能收買,以這兩位膽小的性子,也真沒那個膽量的。


    他想來想去也琢磨不明白,便也不想了,反正這事對他有利就是了。


    隨著士兵順著號房中間的路一路走過來,他就看到了十六號號房。


    這個號房挺新的,看起來很不錯,不知道為什麽那個衙役還給他換?


    然後,他就聽到士兵輕聲道:「四年前的會試,十六號號房的舉人老爺被燒死了。」


    秦翊一驚,步子快了許多。


    那個士兵又道:「八號是個好號房,出過好幾位狀元郎。」


    秦翊明白了,人家這是給了他天字第一號的號房啊。


    這到底是誰有這樣大的能量?


    要知道,這次來參加會試的江舉人可是才上任的江相的兒子,他都沒有這個待遇,而他秦季明一個小小的農家出身的人怎麽會……


    秦翊不由的想到了那位指點他文章的老先生身上。


    那位老先生很神秘,才學卻出奇的高,而且,看他行事應該也是不拘一格按喜好來的。


    或者,是那位老先生動用了自己的力量吧?


    秦翊心中對那位先生更加感激,決定以後弄明白這位的身份之後,要好好的報答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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