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宮東側最大的宮殿慈仁宮中,皇太後歪坐在榻上,微眯著眼睛聽小宮女唱曲。


    一個老嬤嬤從外邊進來。


    皇太後睜開眼睛,擺擺手讓小宮女下去。


    「我恍惚聽著皇帝生了大氣,到底是怎麽迴事?」


    老嬤嬤低眉順眼的過去,在皇太後身側輕聲道:「是寧壽伯府的七娘惹了陛下……」


    她把成七娘如何毒打大梁使臣,大梁使臣又怎麽搬弄是非,而元康帝怎麽軟弱,因著不敢得罪大梁,就將成七娘召了來,結果被成七娘把元康帝乃至殿中的文武百官痛罵一頓的事情一股腦的告訴了太後。


    皇太後聽了幾乎笑疼了肚子。


    她聽的心裏快活極了。


    「這個成七娘,倒是有趣的緊。」


    老嬤嬤也陪笑:「是呢。」


    皇太後扶著老嬤嬤的手起身:「如此,哀家護著她些吧,省的她吃了大虧。」


    她對老嬤嬤道:「你一會兒尋人交待一聲,便說是哀家說的,成七娘總歸是宗室女,不能太過了,便是進了牢房,可也不能對她無禮,叫他們好生看護著些。」


    老嬤嬤笑道:「娘娘實在太過心善了。」


    「她替哀家出了一口惡氣,哀家總不能不迴報一二吧。」


    皇太後長嘆一聲,看著窗外碧藍的天空,神色複雜極了。


    皇太後姓曹,出身將門,曹氏祖先因輔佐太祖奪得天下,曾立過大功,也曾封王拜將,祖上十分顯赫。


    而曹氏在曹太後之前,還曾出過一任太後,兩任皇後,不隻是將門,還是後族。


    曹太後家世顯赫,家族底蘊十分深厚,再加上她也是十分剛烈有主意之人,在後宮的日子並不難過。


    隻是,如今的元康帝卻是個把曹太後得罪死了的。


    原來,元康帝並非曹太後親子。


    曹太後的親生兒子是已經過世的平昌帝,曹太後尚武,平昌帝也喜好武功,並且和曹太後性子相仿,是個十分剛烈又野心勃勃的。


    平昌帝早看大梁不順眼,自登基之後改革內政,加強訓練軍隊,厲兵秣馬想一雪前恥。


    如果平昌帝一直在位,說不得大梁沒有現在這樣囂張。


    可是,平昌帝雖有能為,然壽命太短,早早的就過世了。


    他去世之時沒有一子半女,這皇位,便落到了元康帝身上。


    元康帝是平昌帝堂弟,因和平昌帝的血緣關係最為親近,所以被大臣們擁護著坐上了皇位。


    當時曹太後因為心傷親子過世,並不曾理會這些事情。


    對於她而言,平昌帝已然去了,那麽誰當皇帝都是一樣的,再者,元康帝未登基之前也經常出入宮庭,和曹太後還挺親近的。


    曹太後一直認為他是個好的,所以,並不曾反對過。


    曹太後沒有想到的是,元康帝這個人心性真的不怎麽樣。


    他才登基的時候,為了坐穩皇位,對曹太後很是孝順恭敬,每日早晚請安問侯,哄著曹太後對他放了權。


    待過了一二年,元康帝坐穩了皇位,就露出了叫人噁心的嘴臉。


    他不但更改了許多平昌帝製定的政策,還重文輕武,對於大梁更是卑躬曲膝,極盡討好。


    這也就算了,曹太後當時心如死灰,不去計較這些個。


    可是,叫曹太後受不住的是元康帝竟然提出要封他的親生父親蜀王為太上皇,他的親生母親王氏為皇太後。


    這是什麽意思?


    這不是明顯的要將曹太後的丈夫還有兒子一網打盡麽。


    要知道,曹太後和高宗文皇帝夫妻恩愛,感情十分深厚,對平昌帝更是產愛到了極點。


    曹太後自然不願意雖人當太上皇,她便和元康帝別起勁來。


    而那些大臣也有曹太後一脈的,也有對平昌帝忠心的,自然也不同意。


    為此,朝堂之上整整爭執了三年。


    雖說最終曹太後棋高一著,到底沒讓元康帝得逞。


    可是,兩個人的梁子結下了。


    隻是曹太後手腕高超,再加上背靠曹家這個大大的將門,還有魏家等一係列文官支持,元康帝不敢怎麽著她。


    可對曹太後卻已然不那麽恭敬了。


    曹太後也不管他如何,自此之後深居宮中,不太理會世事。


    隻曹太後到底窩了火,對於元康帝十分看不上眼。


    如今難得有人罵了元康帝,而元康帝還拿她無法,曹太後自然高興極了,對於成七娘也有了十分的好感。


    曹太後身為太後,即使再不理世事,可保一個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她想保住成七娘,倒並不難。


    曹太後想著成七娘的性子,要是護住了她,說不得以後給元康帝添堵的事情還有呢。


    她越想越是樂嗬。


    這幾年憋在心中的一口氣竟然消散了很多。


    太平村


    秦翊匆匆從外邊迴村。


    他進了村並沒有迴家,而是直接去了程秀才家。


    進了程家家門,秦翊臉上帶著笑,他看到程秀才就過來見禮:「先生,我已經打探到那些拐子的下落了,說不得過幾天就能把燕姐姐救出來。」


    程秀才這幾天仿佛老了許多,整個人顯出一股子頹勢。


    他聽了秦翊的話非但沒有高興,反倒長長嘆了口氣:「這幾天勞動你奔波了。」


    「這是應該的。」秦翊站在一旁笑迴了一句。


    程秀才看了秦翊一眼:「隻是你白費心了,我已經叫人備好了燕然的棺材壽衣,明天就把她發喪了。」


    「什,什麽?」


    秦翊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的看著程秀才。


    程秀才有些心虛,他握拳放在嘴邊咳了一聲:「燕然被拐子拐了這麽長時間,隻怕清白早已不保,就是救迴來又能怎樣,左不過是那幾個去處,反倒還會帶累了程家的家聲,倒不如狠心舍了她吧。」


    說完,程秀才轉身迴屋,他是不敢看秦翊的。


    秦翊呆站在院中,隻覺得渾身冰寒。


    在這春末夏初之際,陽光熱烈,尋常已叫人覺得熱了,可秦翊還是感覺身上冷的很。


    他有一種刺骨的寒冷,心情更是沉重之極。


    同時,他也感覺到了這個社會的悲哀與黑暗,以及這吃人的禮教的可怕之處。


    原先,秦翊隻當局外人冷眼旁觀,可經過了程燕然這件事情,他已經不能做到置身事外了。


    程秀才一個做父親的,平常看著對燕然那般疼愛,可真到了這種時候,卻是對女兒說捨棄就捨棄。


    那麽別人家呢?


    秦家呢?


    秦翊想著自己的三個姐姐,說不得碰到這樣的事情,他的三個姐姐也是這般下場。


    秦翊真的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放到現代社會,若是誰家的女兒丟了,那是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都幫忙尋找。


    至於說女兒會不會毀了容,或者清不清白,在骨肉分離和有可能丟失性命麵前,這些都是小事,隻要自家的孩子能夠迴來,便什麽都好,什麽都可以不計較。


    可是這個大齊朝呢?


    秦翊抬頭望天,隻覺得身上沉重的很,他現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做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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