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歡兒等言國軍出了門,就問言媽媽又給了言國軍多少錢?


    言媽媽看了看她,把她拉過來摟著肩膀輕輕說了一句:“歡兒,一家人,不說錢。我們日子苦一點也沒有關係。等你上學了,我也想著去外麵找一份工作來做,整天待在家裏,也是很悶的,你說,好不好?”


    言歡兒一聽媽媽要出去工作,那怎麽行?


    爸爸在的時候,都不讓媽媽出去工作的,難道爸爸不在了,自己就要讓媽媽出去打工了?


    言歡兒聽了立馬搖頭:“不行,不行,其他都好說,這個不行。你不知道,我這迴也打了兩份工作,可不好做了,媽媽,你要去當營業員嗎?我才不要呢!你要是去工作,我也去工作,我不念書了。”


    言媽媽沒想到自己的話惹來言歡兒這麽大的反應。怕言歡兒真的不念書了,那可不行。這孩子有時候一腦門心思,不會轉彎的。


    言媽媽急著迴話:“我就那麽一說,你急什麽呀,再說了,做營業員也沒什麽不好啊!”


    言歡兒一想到媽媽對待小叔時的那種忍讓,心裏就發疼,可不能讓媽媽被社會上不相幹的人給欺負了。


    言歡兒急著搖頭:“不行,反正媽媽你不能出去工作,我們家沒錢了嗎?還能支持的吧?我下學期一定會去打工的,你不要做這件事,爸爸,爸爸要是在的話,會罵我的。”


    言歡兒說著說著,心底一酸,忍不住眼淚就衝出了眼眶。


    這眼淚可真是說來就來,言歡兒忽然覺得許多委屈一下子都湧上心頭,在那兒開始抽抽答答的,隻是說著一句:“不行,你不能出去工作,我怎麽對得起爸爸,讓你出去打工,不行,不行……”


    言媽媽可沒想到自己這麽一說,就把言歡兒給惹急了,在那兒抱著言歡兒也哭了:“是媽媽沒用,不該讓你傷心的,我什麽也不會,還拖累你爸爸,是我沒用……”


    這兩母女因為工作的話頭,情緒居然急轉而下,抱著頭就痛哭了一場。


    母女兩個彼此小心翼翼想要隱藏的痛苦,就在這一個早晨毫無征兆的爆發了出來。


    一時間,這屋子裏的兩個女人哭的是愁雲慘淡。


    哭了好一會,言媽媽才止住了自己的悲傷。言歡兒不能多哭,她的情緒會受影響。


    半年前言歡兒不言不語的樣子,言媽媽還記憶猶存,怕再次惹得言歡兒傷了心,傷了神的,就自己先把悲傷止住了。


    拉著言歡兒又勉強扯了個笑容出來,言媽媽嗔怪道:“你這孩子,和你爸一個樣,就是不想讓我長進一點。”


    言歡兒擦了擦眼睛,又問了一聲:“我們家不會真沒錢了吧?你不會再起什麽念頭要出去工作了吧?”


    言媽媽便安慰她:“好了,我不出去工作了,我們家還有錢呢,還有許多錢呢,你放心,我們不會過不下去的。”


    言歡兒這才放心,言媽媽就摟著言歡兒在沙發上坐了一會,言媽媽突然叫了一聲:“壞了,壞了,爐子上還燉著肉哪,本來以為你小叔明天才迴去的。”


    言媽媽站起身就往廚房奔。


    言歡兒哭過之後,心情舒服了一些,便跟了一句:“小叔走了才好,我還不添堵呢,我們自己吃。”


    就聽見言媽媽在廚房裏說著:“唉呀,唉呀,真的有些糊了……”


    母女兩個的生活就這樣,又慢慢往前滑了兩三天。


    今天可就是除夕了。


    言歡兒和媽媽從上午起,就一起準備了好多菜。


    有媽媽拿手的東坡肉,五香牛肉煲,還有爸爸愛吃的京醬肉絲,炒三鮮,媽媽鹵的黃牛肉,親手做的白白嫩嫩的青魚丸子,言歡兒也學著做了一道菜——小米辣燒羊肉。


    母女兩個在廚房間忙忙碌碌的,渾然忘了身外的一切煩惱。


    言媽媽做菜時非常專心,一絲不苟。


    那些紅的,綠的,青的,紫的材料在言媽媽靈巧的手裏,一會是片,一會是絲,一會是塊,一會是段,但無一例外的,都被言媽媽切的那般細致勻稱,就連碼在盤子裏的配菜,都那麽整齊劃一。


    言媽媽隨手就用小刀雕了朵胡蘿卜花出來,讓言歡兒著實驚喜了半天。


    言歡兒就在這種時光裏,忽然喜歡上了做菜的感覺。難怪媽媽說她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廚房。


    在這裏,看著自己手裏的菜品逐漸成型,色,香,味都出來的刹那,那是相當有成就感的,更何況,這些菜是做給自己最愛的人吃。


    媽媽得到了爸爸一生的愛戀,這種得到,和媽媽無欲無求,專心愛著這個家,愛著爸爸,愛著自己是有很大關係的吧?


    媽媽就算不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可是她身上與生俱來的那種溫柔、恬靜、安詳、還有寬闊的胸懷造就了她獨特的魅力,讓爸爸和自己深深的愛著她的同時,舍不得讓她受一點苦。


    更何況,媽媽還長得那麽美。可媽媽從來不認為自己美,總是說歡歡才是家裏最美的那個。


    爸爸每到這種時候,雖然也在和媽媽一起安慰自己,但是他會和媽媽做小動作。


    言歡兒有一次從玻璃反光裏看到爸爸的口型,不用猜,也知道,爸爸肯定說的是“媽媽更美。”


    那時候的言歡兒很為自己的小眼睛苦惱,媽媽這樣安慰她的時候,爸爸就在一邊亂獻殷勤。


    他還以為自己不知道!可自己從玻璃的反光裏看得清清楚楚的,爸爸就是認為媽媽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那時候言歡兒還不高興了,迴轉身就瞪了言爸爸一眼,說了句:“言不由衷,妻管炎。”


    後來,言爸爸好像是用一條裙子收買了自己,才算過關的。


    言歡兒這時候和媽媽在一起,往事就點點滴滴的又迴了過來,仿佛爸爸就在身旁,中間也沒有那麽多生離死別,痛徹心扉。


    一下午的時間,就在母女兩個的洗洗切切,煮煮燒燒當中過去了。這種時光,是言歡兒以前沒有關注過的時光,但這一刻,她突然就覺得和媽媽在一起做飯,真是心情愉快,時光安然。


    難怪爸爸也說,他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廚房。原來,和媽媽在一起做飯,才是最溫暖的時光。


    這種感覺就像春天裏在湖上泛舟,輕輕淺淺的帶著一絲慵懶;又像夏日的夜裏,繁星點點的夜空掠過的那陣微風讓人心頭寧靜;又如秋天裏的藍天白雲,碧空如洗般高遠開闊的純淨;更有一絲冬日裏圍坐茶爐夜話般的溫暖。


    言歡兒在這一刻,終於有點明白言爸爸那麽愛著言媽媽的原因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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