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設說完,便看著言歡兒等她迴話。


    總以為言歡兒聽了這話,起碼會表示一下感動,或者表示一下聽到了,就算不感動,也應該有個迴應吧?


    可看了半天,言歡兒還是趴在船舷上,不吭一聲。


    馬建設就不由得納悶了。


    難道,言歡兒的內心如此脆弱?還是說剛才找不到路的情形對她打擊太大?怎麽想也不可能啊!言歡兒一向不是這種撒嬌加做作的女孩子啊!


    馬建設正想循循善誘,問出言歡兒不開心的真正理由。言歡兒倒轉過臉來瞧著他了。


    “馬建設,對不起啊,你剛才說的話,我聽著呢。隻是我恍神了,對不起啊。”


    言歡兒一下子說了兩個對不起。看得出來,她並沒有為自己的流淚覺得不好意思,也沒有被馬建設深情款款的話給感動。


    或者說,她就沒聽出來那話裏包含的意思。


    馬建設正在那兒生出一股沮喪的情緒,言歡兒又接著說了:“啊,對了,我剛才是有些失態,你,你別在意啊,這和你沒關係,也和找路沒關係,我就是,就是心裏突然很難過。現在我不想說話,我們安靜一會。”


    言歡兒說完,也不等馬建設表示行還是不行,就轉過了頭,盯著海麵,不再開口了,並且,真是一幅不想說話的樣子。


    馬建設這下子真的沮喪了。


    心裏也有些不高興的。要怎樣,你這個笨丫頭?說點好聽的話,不行嗎?


    馬建設也趴在船舷上不肯開口逗言歡兒了。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


    言歡兒堅持坐了碼頭的最後一班中巴車。公交車早沒了。這種時候,隻有私營的中巴車還在來來往往,司機掙著當天的份子錢。


    馬建設也沒反對,跟著言歡兒就上了車,看著她投了兩個幣。兩人找到最後的座位,一路晃蕩著往學校而去。


    言歡兒依舊沉默,轉著頭看了一會車窗外的夜景,意興闌珊的樣子。


    中巴車在城市的夜裏開得像脫了僵的野馬,車身後的發動機轟鳴著一路飛奔向前。馬建設的座位都在一直抖動。害得他坐在上麵,就提心吊膽的。


    這時候,忽然聽見言歡兒輕輕說了句:“馬建設,我心裏有個仇人呢,我一直記著,如果要找到這個仇人,我要打死他。可是,我不知道到哪兒去找,也許永遠找不著他。”


    馬建設一聽,頓時驚得非同小可,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言歡兒有個仇人?這……這……這話從何說起?


    這樣的太平盛世,言歡兒19歲的年紀,她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啊?


    難怪她對張小月的事情不放手,原來,她,她心裏有個仇人,就想著把這個背後的惡人都找出來!


    她不是看武俠小說看多了吧?


    他驚魂未定的瞧了言歡兒一眼,卻見她咬著下唇,一臉的冷峻,一點也不像開玩笑,或故作驚人的模樣。


    馬建設穩了穩情緒,才張口問她:“你,你能不能把話說得清楚一點?我被你的話嚇了一跳。你以前遇到什麽事了?你告訴我。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我一定幫你,一定!你可以相信我。”


    馬建設在這樣的情緒裏,說話的聲音都變了。他想象不出言歡兒能遭遇什麽?深仇大恨啊!不是平時的討厭憎惡!


    言歡兒突然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道:“


    馬建設,我不是亂說話,我是真的想找到這個人。這個人,這個人把我爸撞死了,就在,就在小巷子裏,可他卻逃了,我,我那時候天天做噩夢,不找到這個人,我怕我以後都會做噩夢。”


    言歡兒慢慢的把這句話說完,馬建設就又驚了一個跟鬥。


    “言歡兒,你,你爸沒了?!什麽時候的事啊?你,你怎麽不早說?”馬建設問著這句話時,可就想起來與言歡兒第一次的約會了。


    當時在麥當勞那會,自己還笑著對她說,放假後再約他爸一起吃一次麥當勞,就能記得最後一次是什麽時間了。


    原來,言歡兒她爸沒了!她居然背著這樣的包袱!而周邊沒一個人知道她沒有爸爸,她隱藏的好深。難怪那天她聽了這話,簡直要哭的模樣。


    馬建設震驚之餘,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問下去。作為一個有禮貌的人,是不可以探問別人的傷心往事的。就算不小心問了,也得表示歉意。


    馬建設就又跟了一句:“對不起啊,言歡兒,這個,這個我不知道啊……”


    言歡兒搖著頭,阻止了他的道歉。


    馬建設剛才大驚之下問出去的問題,也沒有得到答案。看言歡兒的樣子,又不準備說話了。


    馬建設與言歡兒相處甚久,已經有點摸清言歡兒的對話方式,你問,她不一定會說,你不問,或許她還會說上那麽兩句。


    真是個奇怪的女生。所以,馬建設乖乖閉上了嘴巴,等著言歡兒繼續往下說。


    果不其然,言歡兒又開口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爸沒了。我爸在我心裏,一直都在呢。馬建設,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慢慢來做。真要找,也不是那麽容易的,110都沒找到呢。但總會有那麽一天的吧,我想,會有的。”


    言歡兒這話不知道是想表達自己的決心,還是要給她自己打氣,總之,說完這話,言歡兒在馬建設的眼裏就算是恢複正常了。


    因為她馬上注意到自己和馬建設的距離靠太近了,就又往窗子那邊挪了一下。


    馬建設心底立刻要噴血。


    有你這樣的嗎?我馬建設身上不臭吧?


    馬建設就把身體往後靠了靠,省得言歡兒一幅嫌棄自己的模樣,太打擊人了。


    兩人自此後保持沉默,一直到學校門口。


    馬建設堅持送言歡兒迴到宿舍樓。走著走著,言歡兒突然想起米恬來了,聽她說,她被人吹了口氣,就暈了。


    這時候學校裏靜悄悄的,許多同學放假都迴家了,所以,以往可見的學子散步,今天一個也沒有。言歡兒就猛然迴頭看了一下,沒人。


    邊上馬建設就問了:“你猛迴頭看什麽啊?後麵沒人,也沒鬼。”


    言歡兒突然哈哈笑了一聲。


    不知道是因為今天把心底最沉重的包袱與人分享了,還是真的被馬建設一路上不擇時機的表達給感動了,居然反手抓了馬建設的胳膊說:“我們來比賽吧!我們去學校操場比賽吧,看誰跑的快。”


    馬建設一聽,頓時柳暗花明,心花怒放!一路上的壞情緒,總算這會兒得了個安慰獎。


    跑步,嘿嘿嘿嘿,言歡兒,你可差著一大截呢。更何況,你那難看的跑步姿勢,我都不好意思說你!


    馬建設脫開言歡兒的手掌,跳起來就在她腦袋上一拍,笑著說了句:“有本事來追我,追得上我,我就告訴你一件好玩的事。”


    馬建設說完,也不等“預備,開始”,撒開了腳丫子,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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