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但如果是有希望的等待,那麽就是美好的心情加上美好的笑容。


    言歡兒此刻正是如此。


    早晨起來時,言歡兒的心就像一隻小鳥飛翔般的輕快。她很早就醒了,聽著樹枝上晨起的鳥兒在鳴唱,她還悄悄地從床上爬了下來,對著樹叢間的小鳥兒揮了揮手。


    這樣的心情一直持續到言媽媽過來的時候。


    那時候,言歡兒正不聽話地站在窗子邊上,臉上一片燦爛。言媽媽當然責怪了言歡兒幾句,但見到窗台邊轉過來的那張小臉輕輕地笑著,言媽媽就不再說話了,隻是麻利地收拾著剩下的東西。


    “媽媽,我想起來一個腦筋急轉彎,你猜猜。警察局長的兒子跑過來說,你爸爸和我爸爸打起來了,你猜,警察局長和小孩子是什麽關係?“


    “父子?”


    “不對。”


    “沒有關係?”


    “不對,不對,再猜。”


    “我知道了,一定是母子。好厲害的警察媽媽啊。”


    “哈哈,總算猜對了。”


    早晨的時光,就在母女兩個輕快的話語裏滑過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言媽媽都往過道裏看了好幾遍了,也沒見許文樂過來。言歡兒臉上的神情便逐漸黯淡了下來。


    輕快的心情隨著每一次言媽媽默默無言的搖頭,言歡兒的心就更是一次又一次的慢慢沉了下去。


    護士站那位笑得甜甜的姐姐進來出去了好幾趟,言歡兒的病床都罩上了塑料罩,言歡兒就隻好與言媽媽靜靜坐在屋子裏。


    謝醫生也過去了兩趟,這一迴再經過時,就有些好奇了。站在門邊就問:“言歡,怎麽了?怎麽沒去辦理出院手續啊?”


    言媽媽一下子就漲紅了臉,急急從椅子上站起來迴著:“要去的,要去的,馬上就去。”


    謝醫生狐疑地看了看言歡兒,又看了看言媽媽,有些明白地搖了搖頭,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道:“啊,那好,我先去忙了,路上小心走啊。”


    而言歡兒此時正在專心撥打許文樂的電話,一遍又一遍。以至於謝醫生出現在門口,與她們說話,她都沒有注意到。


    該死的電話裏一直在說:“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言歡兒的臉漸漸就紅了,等電話掛斷,言歡兒的臉又有些白了。她有些急促而失望地看了一眼言媽媽,咬著嘴唇沒吭聲。


    見著言歡兒越來越發白的小臉,言媽媽走過來,摟了一下她的肩膀,輕輕說道:“行了,歡歡,我們自己去結賬吧。媽媽帶了銀行卡的。”


    言歡兒蒼白著一張臉,無聲地看了看言媽媽,什麽話都沒說,默默地站起來跟在言媽媽的身後,就一起走出了病房。


    遠處的謝醫生見著母女兩人互相攙扶的背影,再次把自己的歎息送給了她們。


    到了醫院的結賬窗口,言媽媽把結賬單交了出去,收費員最後遞過來一張單子,上麵清清楚楚標著一行數字,陸萬五仟四百八十三元陸角。


    言媽媽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收費員在電腦健上又“劈劈啪啪”地打了一陣子,迴道:“你們還要交壹萬伍仟四百八十三元陸角。


    言媽媽的一顆心才“咚”的一聲落了下來。


    言歡兒就這樣陰沉著臉與言媽媽坐著的士迴到了家裏。


    一進門,言歡兒就看見客廳裏的那道布簾子,伸出了手想扯了去,卻在半空中停住了。伸出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白晰的手背上青筋都露了出來。最後還是一聲不吭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裏的空氣多了一種說不清的味道,那不是她與媽媽兩個人的味道。所以,她連客廳都不願意多待一秒。


    言媽媽知道言歡兒心情不好,卻隻能發愁地看著言歡兒的背影。悵悵的,一個人在客廳裏呆站了一會便進了小廚房。


    晚上,言國軍迴來了。自來熟地進廚房拿飯拿菜,言媽媽也習慣了他迴家吃飯,總是把飯溫在那裏,這讓言國軍每天晚上都覺得很想快點迴來。雖然這裏沒有人理他,但他還是感覺到了家的溫暖。


    比自己那個狗窩溫暖多了。去年自己的女朋友到城裏打工,後來就跟人跑了,到現在都沒一個電話。


    所以,言國軍在農村混了大半年後,吃飯錢都沒了,就被自己的老爸趕著進了城。並且,老爸說話了,大哥的房子當時他也出了錢的,所以,現在安排一下小兒子住進去,也不算過分。


    並且,老媽也說了,大嫂這麽年輕,又長成這樣的妖,才不想著她今後會為言家守節。與其以後便宜了外人還不如讓自己的小兒子住一住。


    有老爸老媽在背後撐腰,所以,言國軍來了以後,就沒打算從這屋子裏出去。


    但今天覺察到家裏的氣氛不是很好,言國軍倒是很自覺地在廚房裏吃了飯,隨後就把碗筷往水池那一丟,抹了一下嘴,就迴了客廳自己待的地方沒再出來。


    因為客廳是長方形的,陽台就在客廳的盡頭。言媽媽便拉了條布簾子把客廳一分為二,靠陽台的那邊就讓言國軍住下了。裏麵放了張行軍床。如果沒有必要,言媽媽也不往陽台走了。


    如此一來,客廳多了道簾子,就把陽台的光線全遮住了,空間也小了很多。言歡兒的房門正好挨著布簾子。這就讓她出來進去的,都看到那塊礙眼的簾子。每迴她都氣得不行,因此就更加不願意走出自己的房間了。


    好在言國軍每天很早出去,很晚迴來,言歡兒母女也盡量不與他碰麵。白天的時間,屋子裏就隻有言歡兒與言媽媽,倒也安靜得很。


    就這樣,母女兩人與言國軍能不見麵就盡量不見麵,算是平安無事地相處了幾天。轉眼,言歡兒的假期就要結束了。


    但是靜躺的三個月時間還沒有滿。言媽媽與言歡兒便商量著,與她的班主任老師請了一個月的病假,入學報到所以就沒去了。


    言歡兒還打了電話給自己的室友,告訴她自己請了一個月病假。至於學生會那裏的安排,就拜托她與負責人說一聲,她沒辦法繼續任職了。室友一聽便咋咋唿唿的,賊兮兮地問言歡兒做了什麽壞事,要請一個月的假。言歡兒直接就把電話掛上了。


    電話掛斷,言歡兒心情還算是好的。可是等到言國軍迴來,她的心情就變壞了。


    家裏多一個男的,穿衣服都不方便。這麽熱的天,往年自己穿著睡衣就可以在家裏走來走去,現在,卻不得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再看言媽媽,更是如此。


    言歡兒迴來後,如廁便不肯在床上解決了。她不認為自己的骨頭會長不好,所以不顧言媽媽的反對,按正常做人的方式解決著自己的三急。


    這會言歡兒去了衛生間,洗手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香皂濕漉漉的。這是自己洗澡用的玫瑰香皂!這個家,除了言國軍沒人會動她的東西。言歡兒一張圓臉頓時就白了,毫不猶豫地就把這塊香皂扔進了垃圾筒。


    多日以來壓抑的怒火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她幾乎是衝出了衛生間,“刷”的一下把布簾子扯了開來,衝著躺在床上的言國軍吼道:“你幹嘛要用我的香皂?你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啊?你怎麽還不走?要賴在我家多久?”


    言國軍一時間被她連珠炮的責問弄得懵頭轉向了,騰地坐了起來,張大了嘴巴,沒接上話。


    言媽媽在廚房間正收拾著碗筷,聽到言歡兒尖利的聲音就急忙走了出來。看到言歡兒的眼眶紅紅的,瞪著言國軍。


    待到問清了原由,言媽媽看著言國軍,輕輕地說了聲:“歡歡用的東西,從小就不讓人碰。你要是沒有肥皂了,和我說一聲,我給你買一塊。”


    言國軍這才聽明白,自己因為用了言歡兒的香皂,被人家厭惡了。


    一時間,言國軍就有些惱羞成怒。用一塊肥皂怎麽了?家裏的肥皂還不是每個人都用。


    “你個丫頭片子,用一下肥皂怎麽啦?我又沒偷沒搶的,弄髒你肥皂啦?要是你嫌髒,拿水衝一下,不就行了?用得著趕我嗎?你爸要是在的話,看不甩你幾個巴掌。”


    言國軍多日以來小心翼翼在人家的屋簷下生活。這種夾著尾巴做人的憋屈與他一貫的散漫性子是格格不入的,要不是出來時候老爸說了那件事,他才不會這樣委屈自己看這兩個女人的臉色。


    但今天一塊肥皂的事,這個丫頭片子點燃了他的爆點,他也不甘示弱地與言歡兒吵了起來。


    言歡兒實在氣不過,指出手指著他道:“沒見過你這麽厚臉皮的,我家隻有我和我媽兩個女的,你搬進來想幹嘛?都找到工作了,還不搬出去,有你這麽死皮賴臉的嗎?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


    言國軍聽了這話,就下了床,趿著拖鞋跳著腳道:“大嫂,你給評評理,我礙著你們什麽了嗎?我才工作幾天,我哪來的錢搬出去住?我哥要是在,會讓我受你們這樣的不待見?你這死丫頭,你到底是不是姓言啊?”


    “言國軍!”言媽媽的一聲大喝頓時嚇住了屋內的兩個人。


    言歡兒從來沒有聽到過媽媽如此大聲失態的喊叫。而言國軍在這一聲大叫裏也迅速閉了嘴。


    燈光下的言媽媽臉色蒼白,伸出的一隻手都在微微發抖。


    言歡兒被媽媽的神情嚇了一跳,退後幾步就摟住了言媽媽,低聲說道:“對不起,媽媽,是我不好,我不吵了,行了吧?你別生氣。”


    言媽媽看了看言歡兒,又轉頭盯著言國軍半晌沒有移開視線,那眼神,以至於言國軍都覺得心裏有些發毛。


    “國軍,我們孤兒寡母的,也的確不能留你一個男的住在家裏。我這裏還有你哥留下來的銀行卡,裏麵還有一萬元,等會你拿著,明天就去找房子吧。歡歡還病著,我不想讓她不高興。”


    言媽媽說著話時,聲音還有些發抖,不過,又恢複了她一貫的輕聲細語。


    說完,她也沒理言國軍,扶住了言歡兒,就要送她進房間。


    言國軍沒想到用了一塊肥皂,這兩女人就要把自己掃地出門。想到自己找著工作後還想著以後每個月交點房錢的,這些死女人,就容不下自己一個安身之處嗎?


    腦子一熱,就想拿錢走人。一萬塊呢,可以讓自己過一段好日子。可轉念間又想到大嫂每天做的飯,再想到吃外麵的快餐,又貴又不好吃,言國軍就冷靜了下來,打定主意,不搬,決不能搬。


    “這是我哥的錢,本來我拿著,也沒什麽不對,我替我哥給爸媽盡孝。我把錢給老爸轉過去。不過,我不會搬的,我哥不在了,你們就倆女的,我不照顧你們,誰來照顧你們。”


    “你——”


    言歡兒與言媽媽同時怒目再次看向了他。


    “真是無恥!無恥!無恥!”


    言歡兒咬牙切齒的,嘴裏絲絲地往外吐著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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