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的嗓音在她耳邊迴蕩,她不禁心跳砰然,兩人明明都有過親密關係了,她還是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害羞。為了不讓自己太敏感,她提起別的話題。“對了。你爸媽以後會常去找我爸媽。”


    “為什麽?”簡士凱想不出這兩對夫妻有什麽共通處,難道嶽父大人要重新開診?


    “他們去拜師學藝啊,一個學口琴,一個學長笛。”她說起今天下午的事,他聽得一愣一愣,老爸老媽居然會去學樂器,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


    “太神了,我完全被比下去了……”他隻不過是翻翻樂譜,爸媽居然要吹奏樂器!


    “你要多加油,不可以輸給老人家!”她拍拍他的大腿。


    “好啦,你該迴去工作了,我自己騎車迴家沒問題的。”


    駕駛課這麽快就結束了嗎?怎麽有種依依不舍的情緒?他抱緊她,在她發間歎息,說出一句自己也嚇到的話。“我不想工作……”


    “咦?你不是很忙?”他怎麽像個孩子一樣?董事長先生莫非在撒嬌?


    “一個人吃飯很無聊,你上去陪我吃飯。”


    “這樣好嗎?會不會打擾到你工作?”上次她到他辦公室是為了向他借錢,這次卻是為了陪他吃飯,人生境遇變化還真大。


    “絕對不會。”他嘴巴是這樣說,腦子卻想著把她抱到桌上,好好品嚐一番。


    當晚,他們“加班”到十點才迴家,董事長精神抖擻,夫人則渾身發軟,又是個幸福快樂的結局。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有時歡笑,有時鬥嘴,但主旋律總是輕快的,仿佛才一眨眼,結婚都三個多月了,應該是沒什麽不滿足了。十月的某個周日早上,當趙千柔醒來時,望著身旁的丈夫,忽然有感而發,他們在各方麵都很合,彼此的家人也能和樂相處,身為他的妻子,她深感自己是幸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也許她又太貪心了,總覺得還缺了一點東西,而且是很重要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簡士凱睜開睡眼,看到妻子若有所思的表情,“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會不會是昨晚他太超過了?下次還是別在鋼琴上亂來,那可是她心愛的寶貝,他該心存敬意才對。


    “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好不好?”除了是夫妻,他們也可以做些情侶之間的活動吧,婚前他們好像沒有真正戀愛過,婚後是不是可以有些浪漫片段呢?看電影?簡士凱呆楞了一下,他上次看電影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記得那部電影叫“鐵達尼號”,他看到一半就睡著了,隻覺得音樂很動聽,大船沉了很可惜,這次會不會又在半途睡著?


    “好!”他在她臉頰印上一吻,隻要能讓她開心,就算專程去睡覺也值得。


    兩人悠閑地吃過早午餐,在中午抵達電影院,不可思議的是,電影院居然大爆滿,下一場的票早就銷售一空,排隊排了半小時,他們隻能買到晚上七點的票。


    “‘海角七號’真有這麽好看?”簡士凱大為驚訝,這麽多人是從哪兒來的?


    “對阿,我的學生都這麽說。”趙千柔非常篤定地點頭。


    那些國小學生懂什麽?簡士凱不免懷疑,但不管怎樣,妻子喜歡最重要。


    兩人先到百貨公司采購,她買了些居家布置的東西,他付賬付得很爽快,隻要她別改裝他的機車就好,因為他們的家很適合溫馨,但他的車隻適合酷。


    把戰利品搬迴家以後,他們又出門來到電影院,現場的觀眾幾乎都是要看‘海角七號’,真可說是國片奇跡。


    “小心點。”他摟緊妻子的肩膀,不希望兩人走散了。


    “嗯。”她抱著他的手臂,人海茫茫中,這兒就是她的港灣。眾人坐定後,燈光一暗,電影隨即開始。前半段有許多搞笑片斷,簡士凱看得很歡樂,他確定今天不會看到睡著,不過很快的,他就發現大事不妙。


    屏幕中,警察勞馬在喜宴上喝醉了,秀出照片說起他心愛的魯凱公主,旁人不知道該怎麽響應,最後在海堤旁,小女孩大大親吻了他的額頭,勞馬忽然崩潰大哭。鐵漢柔情的這一幕,讓戲院中許多雙眼都濕了,也包括趙千柔的,接下來她的哭點才要一一爆炸。


    像是日本男教師在船上寫的情書--“啊,彩虹!但願這彩虹的兩端,足以跨過海洋,連結我和你......這容不下愛情的海洋,至少還容得下相思吧!”又或者是喝醉的友子對阿嘉哭喊說“你為什麽要欺負我?”


    每一幕都足以讓趙千柔淚眼盈眶,這些愛情是多麽濃烈,而她是多麽羨慕。


    尤其在阿嘉對年輕的友子說出“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的時候,她簡直淚如泉湧,想到十年前她也期待過這句話,當時卻隻能無奈地離去,隻因那個人給不起,或是不願意給。


    “別哭了,我們先出去吧!”簡士凱身上的麵紙都用完了,瞧她哭得雙肩顫抖,真想直接帶她離開。


    “我要繼續看。”她搖搖頭,堅持要哭到最後。電影的最後一幕,迴到友子婆婆年輕的時代,站在碼頭上送別,愛人已搭船遠去。這時簡士凱轉頭看妻子的臉,果然又掉下兩行淚,現在是怎樣?看‘海角七號’就得哭七次嗎?導演真是害人不淺,果真厲害啊。


    不管怎樣,電影總是要散場的,隨著片尾曲的播送,畫麵也逐漸淡去,簡士凱摟著妻子的肩膀,慢慢從電影院走向停車場。“好了,別哭了,麵紙都用完了,手帕也濕了。”


    他從來沒看過她這樣,到底有什麽好哭的?無論如何,拜托別再哭了,他心疼到快不能唿吸了。


    趙千柔深吸口氣,總算抹去最後一滴淚。“在英國因為天氣多變化,常會看到彩虹,英國人說在彩虹的那一端會有寶藏。”


    “啊?”她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件事?彩虹跟寶藏又有什麽關係?他想破頭也想不通。


    “導演很用心,用彩虹連結兩個時空,每個人的遺憾都得到了補償,就算隻燦爛過一天,那也足夠了。”至少他們活過也愛過,擁有過一段彩虹般耀眼的迴憶。他聽了無話可說,隻怪自己太沒慧根,居然一點都沒察覺到,他認為整部片很輕鬆、很鄉土, 還有音樂很悅耳,其它就沒了......果然他們之間還有有段距離,並非你學我、我學你就能完全交流,她的感性和他的實際仍是無法分享。


    “我們去買原聲帶好不好?我想把琴譜寫下來。”她隻要聽音樂就能寫下琴譜,算是一點小小天賦。


    “好,沒問題。”隻要她不哭,什麽都好,他會苦練翻譜功力,至少這部電影的曲子都要學會,否則以後她邊彈邊哭的話,誰來幫她擦幹眼淚。


    沒有慧根又淚腺不通的他,隻能用行動證明,他始終會在她身旁,無論風雨或陽光,以及彩虹。


    那天起,趙千柔每天練習‘海角七號’的曲目,也拿它當成鋼琴課程之一,教導幾個比較有程度的學生,師生們都陶醉其中,音樂不分古典或現代,隻要有感人的元素就是好音樂。


    後來她又帶公婆和爸媽一起去看電影,第二次看的感受更深刻,不知道為什麽,這部電影帶給她一種戀愛的心情,真的好想談戀愛啊,但是該找誰談呢?丈夫對她非常包容,從來不提欠債的事,對她爸媽也很敬重,這樁婚姻無可挑剔,她如果再要求談情說愛,會不會太奢侈了?除了戀愛,她尤其想填補過去的遺憾,如果可能,真想迴到十年前,問問當時的簡士凱,是不是對她有那麽一點感覺?


    夜裏,床上又是一場溫柔的折磨,深陷其中的男女隻能隨之起伏,當他終於在她體內釋放,兩人都歎了口氣,依偎在彼此懷中歇息。


    等唿吸稍微平靜些,簡士凱拿起時鍾一看,妻子能睡的時間不多了,都怪他對她太過迷戀。“抱歉,好像又拖太久了。”


    “沒關係。”她拿起床邊的毛巾替丈夫擦汗,能讓他如此熱情,是她的快樂和特權。


    “我來,你身上也都是汗。”不過都是他滴落的,他當然有責任替她擦幹,況且這也是種享受,看她潔白的肌膚透著紅潮,說有多美就有多美。


    關了床頭燈,兩人準備入睡,她在黑暗中幽幽開了口。“士凱,我想問你一件事,在十年前的那場演奏會,你明明有來,為什麽隻待一下就走了?”他們已經結婚,相處得也很好,過去似乎不是那麽重要,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問。


    簡士凱沒料到妻子會在今晚提起往事,有時他也會想起過去,心中有股淡淡的感傷,然而一切都過去了,緣分不是讓他們重逢了嗎?還讓他們成為夫妻,一切都好得不得了。


    “那時候你身邊有很多人,我不想打擾。”他隻是個高中留級、好不容易畢業的小子,手裏還有修機車的汙漬,他有什麽資格介入她的世界?不過男人總是愛麵子,他很難跟她解釋原因。


    就隻是這樣而已嗎?她提起第二個問題。


    “畢業典禮那天,我們在音樂教師碰麵,那時我就快要出國了,你都沒有什麽話想跟我說的?”


    “你要出國了,我隻能祝你一路順風、前程似錦。”難道要他跟她說那句“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她不可能為他停留,他也沒本事跟她離開,電影跟現實人生是有段距離的。


    烏雲籠罩在心底,眼看大雨就要落下,她鼓起最後一點勇氣再問。“難道,你不期待彩虹嗎?”


    “啊?”彩虹?她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沒事,我懂了。”十年前,他對她就隻有禮貌和祝福,連友情都談不上,至於現在......也還是別問了吧,有些事或許留白比較好。


    不會吧,他又說錯話了嗎?“你希望我怎麽樣嗎?”


    “沒有啊,我非常感謝你,應該是你要我怎麽樣,我就怎麽樣。”


    “你不用迴報我什麽,隻要你平安健康就好。”他不喜歡她老是提報恩,他們現在不是感情很好嗎?


    “嗯,我會保重自己,你也是,要長命百歲喔。”


    “好,我們一起變老。”在他看來,白頭偕老已經是最大的承諾,還有什麽比這件事更浪漫?隻希望她可愛的小腦袋不要想太多,沒什麽比眼前更重要的了。


    話題就此結束,趙千柔暗自做了個決定,她要做個知足的妻子,不要再想一些有的沒的,丈夫對她已經有九十九分的好,為什麽她還要執著那一分不完美?就算沒有戀愛的氣息又怎樣,至少他們彼此需要、相處融洽,這是很多人都無法達到的目標。至於十年前的落寞,就繼續留在十年前吧,彩虹畢竟沒有那麽神奇,難以牽起每一段不同的時空。


    簡士凱發現一件怪事,妻子雖然跟往常一樣溫柔體貼,但就是有某些地方不對勁。


    自從看了那部電影後,她就變得怪怪的,偏偏他的悟性不佳,想不透到底是怎麽迴事?但如果跟楊子毅提起這件事,那家夥大概會笑掉大牙,怎麽一部電影就把他打敗了?


    晚上八點多,簡士凱比平常提早迴家,一進門就看到妻子的微笑。“千柔,我迴來了。”


    他自己把背包放到桌上,她則接過他手上的提袋,他特別買了蛋糕迴來,真好。


    “洗澡水已經放好了。”秋冬已近,水溫要提高些,她還放了柚子皮,增添清香。


    “謝謝。”他從背後抱住她,在她頸上一吻,不知道怎麽搞的,她好像離他很遠,讓他有點心慌。然而望著她的微笑,他告訴自己別想太多,沒事的,他們還是好好的。


    洗過澡,他坐到餐桌前吃飯,她已經先吃過了,仍是坐在對麵陪他,因為她知道他不喜歡一個人吃飯。


    “我英國的學長迴來了,他打電話給我,說他要開演奏會,想找我伴奏,你覺得我該答應嗎?”在他迴來前,她才剛講完電話,但還沒做決定,想跟丈夫商量一下。


    英國的學長!簡士凱仿佛被雷劈中,一時天旋地轉、風雲變色,這位學長該不會變成他的噩夢吧?


    “你學長是英國人?”如果是英國人,應該不會停留太久才對,總有一天會迴英國。


    “他父親是台灣人,母親是台灣人,他有兩個名字,中文是夏良駿,英文是brian。”


    可惡!居然英國和台灣都吃得開,簡士凱暗自叫苦,繼續若無其事地發問:“你跟他很熟?”


    “我剛到英國的時候,人生地不熟,常拜托他幫忙,我想這次一定要好好迴報。”每個留學生都有最難忘的貴人,學長就像是她的聖誕老人,如果不是學長當時已經有女友,她還以為他在追她呢!


    迴報......


    這兩個字讓簡士凱有點不舒服,妻子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原本是一種美德,此時他卻忍不住吃味。“你好象很高興的樣子。”


    “是啊,我都快忘記上台的感覺了,心裏有點緊張,但是也很期待。”曾有四年的時間,她在英國的一個室內樂團擔任鋼琴手,幾乎每天都要排練,因為每個月都有演出,生活雖然緊湊卻也精彩萬分,尤其是跟多位高手合奏,那種興奮感是無可比擬的。


    “那就答應吧,不要錯過機會。”看她雙眸發亮的模樣,他為自己胡思亂想而羞愧,她能有上台的機會,他應該替她高興才對。


    她就知道他是個大方的丈夫,不會限製妻子的興趣和發展。“嗯,我明天就給他迴電,到時候你會來看演奏會嗎?”


    “當然,我當然要去。”妻子登台演奏,做丈夫的理當出席捧場,這次他會送上超大花束,大的讓她抱不動。


    “謝謝。”她又微笑了,眼中卻有一閃而過的寂寞,他確定自己沒看錯,卻不明白到底為什麽?他們的婚姻莫非出了問題?遲鈍的他卻找不到蛛絲馬跡,如果她為了債務不肯吐露,難道打算忍耐一輩子?


    晚飯後,她洗碗、他拖地,然後一起練琴,談談笑笑的跟平常沒兩樣,夜裏在床上時她也會有反應,所以那個寂寞的眼神,應該是他的錯覺吧?或許是被她的感性傳染,他也變得多愁善感了。


    擁抱著妻子入睡,他隻希望這份幸福繼續下去,永遠永遠不要停。


    為了演奏會能成功演出,趙千柔開始密集練琴,但並未忽略自己的責任,仍盡量把家事打理好,她虧欠丈夫的太多,一輩子也還不完,隻能以誠意表達了。


    至於什麽戀愛、什麽遺憾的,她會靜靜藏在心中的角落,人生沒有一百分,該珍惜自己所擁有的。


    幾天後,簡士凱晚上七點就迴到家,算是結婚以來的最早紀錄,推開屋門時,卻沒有人對他說“你迴來啦。”眼前一片空,無論是木製櫥櫃、布料沙發、瓷器擺設,在他眼中都變成一個空。


    他呆站了好幾秒,才慢慢把背包放在桌上,同時也看上桌上的三個保溫盒,以及一張紙條,上頭有著飄逸的字跡。


    “士凱,我去學長家練琴,晚點才迴來,記得吃晚飯喔,有你喜歡的咖喱飯。千柔。”


    對了,為了那位‘英國的學長’,她每周要去練琴三次,難怪今晚會不在家,他雖然有點失望卻不能抱怨,畢竟是他自己答應的,他也想看她的舞台上發揮長才。


    歎口氣,他坐在桌前,一邊吃飯一邊看公文,原本該在公司完成的事,因為想早點迴家就帶迴家了,可惜妻子剛好不在。抬頭一看,這個家怎麽變得好冷清?以前他一個人生活的時候並不寂寞,結婚後卻被妻子寵壞了,開始不習慣落單、不喜歡孤獨,隻因為他是那麽需要她。平心而論,目前的婚姻狀態讓他非常滿意,妻子對他好得沒話說,全家上下都跟她合得來,而她每天迴娘家教課,也能陪伴嶽父嶽母,不管她有多忙,每天晚上總會替他做飯,在床上又任他放縱激情,如果說滿分是一百分,她絕對可以得一百二十分。


    就算她的出發點是報恩,他也已經不在意了,因為現在的他們確實是幸福快樂的,為什麽?他總覺得好像還缺了點東西?都怪他的腦袋不靈光,就是想不出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吃完飯,他洗好餐具,看了看時鍾,怎麽走得那麽慢?是不是壞了?但是跟手表一比對,根本沒問題,是他自己坐力難安。


    對了,他幹脆去接妻子迴家好了,念頭一動,他立刻打電話。“千柔,你什麽時候練完?我去接你迴家。”


    接到電話的趙千柔有些訝異。“咦?不用麻煩了,我搭捷運很方便的,我大概九點就可以走了。”因為學長家就在捷運站附近,交通方便,因此她今晚沒有騎機車。


    他隻說了四個字,表達自己的堅持。“給我地址。”


    “好吧......”丈夫不知道為什麽如此堅持,她隻好乖乖說出地址。


    “晚點見。”掛上電話後,他馬上準備出發,這個家他待不住了,沒有她在家,哪還算是家?


    騎上心愛的重型機車,他想旋風一般抵達目的地,看著表才八點半而已,但不管了,他迫不及待想見她,心中一股莫名的焦慮感,讓他決定做個無禮的客人。


    循著地址來到一間大屋前,按下門鈴,一位穿製服的男傭來開門。“請問是簡先生嗎?”


    “沒錯。”簡士凱冷冷點個頭。這位學長的家境顯然非常優渥,又有才華又有錢,這種男人太危險了,他得上緊發條準備迎敵。


    在男傭的帶領下,走過玄關、客廳和餐廳,來到房子後半部的練琴室,寬敞的空間內擺著各項樂器,還有高級音響和隔音設備,果然是專業水平。


    “士凱,你來啦。”看到丈夫,趙千柔停下雙手動作,從鋼琴前站起來。“你速度好快,沒有迷路嗎?”


    “這一帶我很熟。”開玩笑,他腦中就有自建的衛星地圖,要到哪兒都不成問題。他視線一轉,那個拿著小提琴的男人就是學長?


    “哈囉!我叫夏良駿,你也可以叫我brian。”夏良駿一身白衣、白褲、白鞋,簡士凱看了差點想吐,難道這家夥以為自己是白馬王子?


    “你好,夏先生。”他們有那麽熟嗎?叫什麽brian,這裏又不是英國!


    憑著男人的直覺,夏良駿立刻感受到對方的敵意,該不會是在吃醋呢?他唇邊的笑意更加深了。“rose,你先生真貼心,還特地來接你。”


    rose?這是千柔的英文名字?簡士凱居然到現在才知道,強烈的挫敗感油然而生,他這個丈夫哪有什麽好?


    男傭送上紅茶和點心,夏良駿以主人的姿態招待。“簡先生,不好意思,請你先稍坐一下,演奏會快到了,這陣子必須加緊練習,可能要讓你獨守空閨一陣子。”


    “沒關係,以後我都會來接送。”輸人不輸陣,簡士凱決定要捍衛主權。


    趙千柔被丈夫的話嚇了一跳,他工作那麽忙,怎麽能每次都來接送?


    “rose,我們繼續吧,還有兩個章節。”這時夏良駿開口提醒。


    “好,士凱,你等我喔。”趙千柔心想有話等迴家再說,現在還是先練習吧。簡士凱坐到沙發上,成了唯一的觀眾,口幹舌燥的他才喝了一口茶就忘了這迴事,因為鋼琴和小提琴的合奏太棒了,他非常不甘願地承認,這確實是天作之合的演出!他一輩子也做不到的事,這位夏學長卻能遊刃有餘,他們兩人仿佛身在另一個國度,他卻隻能隔著一段距離欣賞,還該死的被深深打動。


    最後一個音符還飄蕩在空中,簡士凱就忍不住拍手,這比他聽過的任何一張音樂cd都精彩。


    夏良駿露出瀟灑的笑容,音樂果然不分國界,可以化幹戈為玉帛。“多謝,你讓我們有信心多了。”


    “希望演出時也這麽順利。”趙千柔也笑了,收好琴譜對丈夫說:“久等了,我們迴家吧。”


    簡士凱站起身走向妻子,握起她神奇的雙手,鄭重其事地說:“你真得很棒。”


    “呃......謝謝。”趙千柔有點受寵若驚,這是丈夫第一次這麽稱讚她呢!


    夏良駿跟著在一旁湊熱鬧。“我應該也不錯吧?”


    “嗯,演奏會一定很成功。”簡士凱無法否認,眼前這兩人才華洋溢又認真投入,說他們是音樂界的王子和公主也不為過,而他最多隻能做個聽眾。


    “謝了!到時候也希望聽到你的掌聲。”夏良駿在簡士凱肩上一拍,不管彼此合不合得來,受肯定的感覺總是不賴。


    告別之後,趙千柔坐上丈夫的機車,環抱在他的腰間,依靠在他的背上,這位子是她專屬的,未來的路上不管多少波折,她始終會是他的妻子。


    兩人很快就迴到家,她注意到他的表情有點悶,是工作太忙的關係嗎?“你怎麽了?是不是很累?”


    “沒事。”簡士凱無法形容自己矛盾的心情,算是又羨慕又嫉妒吧,但妻子能登台演出是件好事,她那麽期待而努力,他怎麽能說些幼稚無比的話?


    “要不要一起洗澡?我可以幫你洗頭、刷背。”妻子有責任讓丈夫快樂,她希望她能做到。


    “好!”這是個好主意,他立刻讚成。


    浴室裏起了霧氣,仿佛太平山上的白霧茫茫,但此刻是溫暖而舒適的。兩人一起在按摩浴缸裏泡澡,簡士凱握起妻子的雙手,心想這雙纖細的小手真神氣,可以在琴鍵上飛舞,也可以做飯給他吃,他這次明白自己有多幸運。


    “我幫你按摩。”他從她的脖子、肩膀到雙手逐一按揉,多謝她為他做的一切。


    “好舒服。”趙千柔閉上眼,一整天下來的疲憊都逐漸蒸發。


    “練習一定很累,今天你什麽都不準做,通通交給我。”


    “你對我這麽好,我會養成習慣的。”她半眯著眼,有點愛困有點陶醉,雖然丈夫不會甜言蜜語,但他的行動說明了一切,她就算有些小小失落,也該小心藏好。


    “沒關係。”寵她就是他的權利,誰也別想跟他搶。


    洗完澡,他把妻子抱到床邊,拿毛巾和吹風機替她弄幹頭發,然後讓她躺下來,倒了乳液替她抹過全身,等他做完這些事,發現她已經睡著了,想必她是累壞了吧。


    望著那睡美人一般的容顏,他無聲地對她訴說,對不起,他不會彈鋼琴、不會拉小提琴,連翻譜都還有點問題,但他會竭盡所能去愛她,但願這份不曾說出口的感情,她能懂。


    兩周後,演奏會在國家音樂廳舉行,衝著趙千柔的麵子,趙家和簡家兩邊的親友都買了票,二十幾個人坐在觀眾席,前後兩、三排都是熟人,像參加喜宴一樣高興。簡家雙親是第一次來聽音樂會,他們特別訂做了新衣跟新鞋,事先還請教過媳婦趙千柔,要注意什麽禮節才不會漏氣?


    簡士凱坐在老爸老媽和嶽父嶽母之間,他看了表演介紹單,發現夏良駿頗有來頭,他的雙親都是音樂名家,從小栽培他成為小提琴家,音樂生涯中得獎無數,再加上俊帥的混血兒外表,可以說是音樂界的明星王子,可說是音樂界的偶像明星,難怪今晚來捧場的大多是女性。


    七點整,紅色布幕緩緩升起,一開始由夏良駿獨奏小提琴,趙千柔的鋼琴在第二首曲子才加入,隨後又是長笛、豎琴、大提琴等樂器,直到最後一曲,再次由夏良駿獨奏。


    兩個半小時的音樂會,簡士凱眼中隻看得到趙千柔,仿佛迴到十年前的那場演奏會,不管台上多少人、多少樂器,她始終是他心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今晚她穿這黑色小禮服,低調素雅,不搶主角風采,卻美得讓人心折,他多想站在鋼琴旁替她翻樂譜,更接近她那雙如翅膀般飛翔的手。是的,她正在飛翔,而他深深以她為榮,甚至有種落淚的衝動。表演結束了,掌聲如雷,久久不能停息,夏良駿除了向觀眾們致敬,也對每位合奏的夥伴握手致意,唯獨對趙千柔是擁抱致意,台下的簡士凱看得咬牙切齒,這家夥絕對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熱烈氣氛中,親友和粉絲們上台鮮花,每位演出者都收到了花束,其中以趙千柔的數量最多,因為婆家和娘家的人太多,送上了十幾束花,尤其是她丈夫,居然送了九十九朵玫瑰!她差點沒被也壓垮,隻能拜托丈夫和小樹留在台上幫她拿花,


    謝幕謝了好幾次總算結束,所有演出者及其親友們都來到後台拍照留念,夏良駿事先已經有準備,請助理買了香檳、蛋糕、點心,趁此機會開個小小慶祝會。


    “各位,請舉起你們手中的酒杯,讓我們為音樂幹杯,為生命祝賀!”夏良駿舉起高腳杯,眾人也隨之hign起來,此時此刻確實值得慶祝。


    大家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夏良駿也順便開起簽名會,等他好不容易簽完了,特別走到趙千柔麵前,握起她的手背輕吻了一下。


    “多謝你這雙手,真是太完美了。”他合作過的鋼琴家不勝其數,但他最欣賞她的琴音,溫柔中帶著堅毅,感傷中仍有希望,可惜她好像從沒把他當男人看過,隻是學妹對學長的單純情誼。


    “你也是,棒得沒話說!”趙千柔的心情仍然激動,能跟高手合作真是太過癮了,她永遠不會忘記今晚的一切。


    簡守仁和劉文蕙已經成了brian王子的粉絲,看到王子對他們媳婦的舉動,隻覺得外國人果然很浪漫,還主動上前攀談。“我們可不可以跟你要簽名?”


    “喔!我要給你們的可能不隻如此。”夏良駿給簡守仁一個擁抱,還握起劉文蕙的手親吻,把他們這對老夫妻逗得樂壞了。


    趙永誠和曾宛琳原本比較內向,看到親家得到王子青睞也興奮起來跟著要簽名,畢竟如此天才難得一見,女兒能跟他同台演出真是太榮幸了。


    簡士凱在一旁看得無話可說,夏良駿這家夥對女人和老人都有一套,確實是個人才。


    仔細想想,以夏家的能力,夏良駿要拿出一千萬並非難事,如果千柔當初找他求援,今晚可能就是夫妻同台,更有賣點,他們兩人都如此熱愛音樂,可以說是最完美的組合。簡士凱不希望自己胡思亂想,但這念頭就是盤旋不去,能拿出一千萬的男人不隻有他,為什麽千柔會選擇他?現在她是不是後悔了?萬一她想換個丈夫了,他還能平靜祝福嗎?


    慶祝會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時間晚了,也該散場了,大家告別後各自迴家,為這場演出畫下句點。


    開車迴家的途中,簡士凱問身旁的妻子:“今晚很辛苦吧?”今天他沒騎機車,滿車廂的花束都要載迴家。


    趙千柔點點頭,發出疲倦的歎息。“嗯,不過也很滿足。”


    “這幾天你好好休息,不要煮飯了,也不準做家事。”


    “是......”她微笑答應,今晚她一定會睡得很熟,演出前她緊張得不得了,結束後整個人鬆懈下來,隻有一股慵懶的餘溫在心底發酵。


    “對了,夏良駿他是單身還是已婚?”他假裝若無其事地問起。


    “以前我在英國的時候,學長身邊從來不缺女伴,他好像很受歡迎。”她記得學長每次都帶不同的女生亮相,還有學姐和學妹為他爭風吃醋,但她從未加入這串行列,學長整個就是明星架式,她喜歡低調一點的人。


    “現在呢?”這才是重點啊,簡士凱在心中暗自咬牙。


    “我沒問過耶,如果他沒有女朋友,我幫他介紹好了。”她欠學長一個人情,應該找機會迴報。


    妻子的話讓他又驚又喜,看來她對學長毫無興趣嘍?“你想介紹誰?”


    “我高中同學鍾宜庭,她現在剛好單身。”趙千柔靈機一動。“對了,我們幹脆找他們出來一起吃飯,你說怎麽樣?我本來就想請學長吃飯,多謝他給我這個機會。”


    “是應該感謝他,但要安排四個人都有空的時間,我想不是很容易。”他說不出自己心底的酸楚,隻能隨便找個借口。


    “有心就沒問題了,交給我吧。”她又微笑了。宜庭知道這個消息一定很高興,如果學長能跟宜庭湊成一對,不也是一樁良緣?


    簡士凱隻能僵硬點點頭,想到他還得見那位小提琴王子,還要跟對方一起吃飯,心情就......唉,隻好當作一種修行,把自己的心鍛煉得堅強點,誰叫他的妻子太美了、太好了,其它男人又不是瞎了。


    不管怎樣,他應該對她有信心,他們說好要一起變老的,說到就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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