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亦難,別亦難,相守更難。


    高進走到上官冬梅身邊,輕聲的說道:“這是為什麽啊?你來的時候就知道你自己要走,要離開我是嗎?”


    上官冬梅流著淚,默默的點了點頭。


    李星辰說道:“進兒,還記得我剛才和你說過的話嗎?你以後的路,更多的時候,是要你一個人自己走下去。你身邊的人,很多人要離你而去,這是你的宿命。我們也一樣要遵循天道,這天道是我們所有人逃不掉也躲不掉的。”


    這時候,師祖母紅鸞走到高進和上官冬梅麵前,說道:“進兒,梅兒將來也許會是你的妻子,但要看你如何去爭取。你將來會不會為了她,金戈鐵馬氣吞山河。此刻的別離隻是暫時的,有朝一日你們也一定還會在一起。”


    高進堅定的說道:“我當然會為了我師姐付出一切,這天下誰要是欺負於她,我就替她戰這天下!”


    師祖母白鷺說道:“有點意思,你這股子倔強勁頭,還真和你師尊挺像。比你師父李望平強多了,不像李望平開始的時候隻會逃避。”


    紅鸞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師尊他寧可放棄皇子之位,也要和他心愛的人在一起。不去管那,倫理束縛,地位懸殊。我和你白鷺師祖母本是你師尊的侍女,他不顧聖上的反對,又怕後宮加害於我們兩姐妹。便憤然帶我們姐妹出宮,雲遊天下。這等氣魄,至今都讓我和白鷺為之傾慕。”


    李星辰難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紅鸞你把我說的太好了,我帶你們走,其實就是為了躲避禍事。李唐皇室氣數已盡,我再做皇子也是自身難保。所以我早早的就打算離開那是非之地,我便帶著你和白鷺離開皇城,遠走高飛。這些年你們倆個人陪著我,沒有享受到作為皇子妃的榮華富貴,我著實心中有愧!但我們三人,一起遊遍這大河山川,看盡這天下美不勝收的美景,遠比做那皇城中的籠中雀逍遙自在!”


    李星辰一邊說,一邊走過來,將紅鸞和白鷺的手輕輕牽起,眼中盡是說不盡的柔情。


    紅鸞輕聲道:“進兒,不要為你師姐太過擔憂,現在還不是你倆可以長相廝守的時候。你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們可以在一起的時候,自然就會相聚了。”


    白鷺微笑道:“進兒,你師姐,師祖母我先替你照顧著。我還要收這小妮子做徒弟呐,傳授她一些武功。省的將來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欺負於她!”


    高進見這必是師尊李星辰的安排,知道這是天道使然。師尊他老人家可洞察天機,現在自己和師姐上官冬梅的分別,也一定是冥冥中的定數。自己若是強留師姐在自己的身邊,肯定是不行的。


    高進雖然心中是百般不舍,但也隻能聽從師尊李星辰的安排。


    晚上,高進的營帳中。隻有高進和上官冬梅兩個人。


    高進和上官冬梅兩個人席地而坐,麵對著麵。


    高進對上官冬梅真誠的說道:“師姐,答應我,等我把遼寇趕走了,我一定會去找你。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自己要多保重。”


    上官冬梅此時沒有了往日冰冷的樣子,也是滿目柔情的對高進道:“嗯,我等你。我跟師祖母好好習武,我會每天都想你的,你上陣的時候也要多加小心,別總是傷了自己。你先前受的傷,好些了嗎?”


    高進道:“我的傷不打緊,死不了,沒事兒。”


    說罷,高進將上官冬梅攬入懷中,上官冬梅緊緊的依偎在高進的懷裏,兩個人就這樣聽著營帳外的風聲,徹夜難眠。


    第二日清晨,高進與師尊李星辰,師祖母白鷺和師姐上官冬梅依依惜別。


    在臨別前,上官冬梅走到高進的麵前,輕輕的親吻了一下,高進左側的臉頰。上官冬梅轉過身去,翻身上馬後,再也不敢迴望高進一眼。便隨著師尊李星辰和師祖母白鷺一起,絕塵而去。


    高進望著上官冬梅遠去的背影,仰天大吼道:“師姐,保重!”


    師祖母紅鸞,看著這對離別的戀人,也是長長的歎了口氣,眼神裏充滿了憐惜之情。


    高進飛身上馬和師祖母紅鸞一起,帶領幽都十八騎向明月峽穀方向疾馳而去。


    明月峽穀那裏有張青山所帶領的寒梅鐵騎,等待著自己。自己要帶領他們返迴闊別已久的幽都城,在幽都城前和大遼的軍隊決一死戰。


    …………


    蒙雲率領五千幽都軍的精銳騎軍,向著即將接近箭堡大陣的大遼北苑披甲精銳騎軍,直衝過去。


    這是一次硬碰硬的騎軍部隊的正麵對衝。相互衝陣的雙方士兵都手持長槍,向對方的陣營一往無前的直衝而去。


    沒有人在此時考慮自身的生死,在這戰場之上,電光石火之間容不得讓人有任何多餘的思考。隻有全力以赴,跟隨著自己身邊的袍澤,直麵眼前的敵人。


    這次騎軍部隊的相互衝陣,隻能用慘烈來形容。因為這樣的騎軍對衝,沒有任何戰術可言,要的就是勇氣,要的就是以命換命。


    雙方士兵落馬者不計其數。有被對方長槍直接刺死的,有相互之間,連人帶馬直接對撞而死的,有落馬後被對方,或是後繼跟上的己方人馬,踐踏而死的。


    掉落馬下,沒有身死的士兵,直接用手中的兵刃,進行近身肉搏。長槍斷了的人,就抽出腰間的佩刀,相互瘋狂的砍殺。無論是幽都軍的戰士,還是大遼北苑的戰士,此時都殺紅了眼。他們每一個人,此刻心中所想的就是將眼前的敵人,砍翻或是刺倒。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任何的想法。每個人都用盡全身的力氣和眼前的敵人進行搏殺,不死不休。


    一時間,這戰場之上,喊殺聲震天。刀槍劍戟的碰撞之聲,戰馬的嘶鳴之聲,被戰刀砍翻或是被長槍刺倒的人,發出的痛苦的哀嚎之聲混雜在一起。這一刻,這幽都城外的戰場,就猶如人間煉獄一般。


    雙方戰士,就是以命換命,你砍我一刀,我還你一刀。你刺我一槍,我便還你一槍。


    蒙雲的五千精銳騎軍和大遼北苑的精銳騎軍,相互衝陣過後。蒙雲按照原定計劃,無論結果如何,隻要是沒有落馬的人,兵分兩路成外弧環繞形,向箭堡大陣後方撤迴。


    為什麽說是沒有落馬的人,而不是活著的人。因為隻要是落馬的幽都軍戰士,會被後繼跟上的,如潮水般的遼軍所殺,必死無疑。


    蒙雲率領騎軍和對方大遼騎軍,這次相互衝陣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取勝。因為不可能依靠一次騎軍的衝陣,就能把這如潮水般而來的敵軍擊潰。這次騎軍衝陣旨在,減緩大遼騎軍來到箭堡大陣前的兇猛勢頭。


    箭堡大陣前,還有楚霸天率領的五千重甲步卒,他們是作為保護箭堡大陣的第二道屏障。


    如果沒有蒙雲率領騎軍自殺式的衝陣,用來減緩大遼騎軍的前衝勢頭。


    那麽讓楚霸天的五千重甲步卒,直接麵對前衝而來的大遼騎軍,無異於以卵擊石。瞬間便會全軍覆沒,箭堡大陣也就直接被大遼騎軍攻入。


    箭堡大陣如果被遼軍攻入,箭堡大陣也就土崩瓦解,蕩然無存了。失去了箭堡大陣作為屏障,幽都軍此戰也就必敗無疑。


    幽都軍為了勝利,為了生存而堅持下去。隻有圍繞著保護這幽都城外的三十二座箭堡展開戰鬥,才是幽都軍能否繼續堅持下去,取得勝利的關鍵。


    蒙雲率領騎軍的這次騎軍衝陣,就等於是自殺式的衝陣。隻要是落馬的士兵,就已經宣告了自己的死亡。落馬的人,剩下的隻能是在自己身死之前,盡量的多殺幾個遼軍。那些落馬的幽都軍士兵,心中想的就是:“老子臨死之前也要多抓幾個墊背的。”


    蒙雲率騎軍衝陣過後,迴到箭堡大陣後麵,城門之前。


    蒙雲迴看身後,隨自己衝陣迴返的人,不過兩千騎而已。這也就證明了,蒙雲率騎軍的這次衝陣,己方損失了三千左右的騎軍。


    蒙雲顧不得感傷,這些平日裏和自己一起親如手足的兄弟,此刻魂斷沙場。


    因為孟廣誌從幽都城裏趕來了,並帶來了三千名後備的騎軍部隊。這後備的騎軍部隊迅速的,加入到蒙雲剩餘的騎軍隊伍之中。彌補上剛才一戰,損失的騎軍部隊的人數,以保持原有的戰鬥力。


    孟廣誌和蒙雲讓自己的騎軍部隊迅速的整合隊形,進行休息調整。他們等待著,城樓上薛雲娘之後的將令。


    孟廣誌和蒙雲知道除了薛雲娘和楚玲兒各自手頭上還有兩千精銳的騎軍部隊。他們兩個眼下這五千名騎兵,已經是幽都軍的全部騎兵部隊了。


    幽都軍常年不能得到中原王朝的補給,隻能是自給自足。但為了保家衛國,高玉峰還是盡全力的,籌建了這支實力強大的騎軍部隊。


    高進遠征大遼境內帶走了三千玄甲鐵騎。高進帶走的這三千玄甲鐵騎,是幽都軍騎軍裝備最精良的精英部隊。


    德勝亭一戰,雖然幽都軍大勝,但還是損失了六百多名騎軍。高玉峰勇破,破軍一戰又有近四百餘名騎軍戰死。剛才箭堡大陣前一戰,三千名幽都軍騎軍全部陣亡。現在蒙雲手下還有著五千騎軍。加上薛雲娘和楚玲兒一直按兵不動的,四千精銳騎軍。這一萬六千的幽都騎軍是高玉峰為幽都軍,也是為高進留下的全部家當。


    孟廣誌看著有些疲憊的蒙雲,說道:“一會兒,雲娘會根據戰場形勢的變化,再給我們指令。你趕緊休息休息,到時候你帶三千騎軍從箭堡大陣右翼殺出,我帶兩千騎軍從左翼殺出。用來支援,保護箭堡大陣兩翼的楚戰天和楚易峰兩兄弟的步卒部隊。我們衝殺兩輪過後,無論結果如何都要退迴到這裏,等待下一步的將令。我們不能再損失我們的騎軍部隊了,這已經是我們的全部了。”


    蒙雲此時眼睛裏流動著淚光,向孟廣誌堅定的點了點頭。


    孟廣誌安慰蒙雲道:“戰爭哪裏有不死人的。你我還不都是一個樣,和先前戰死的弟兄相比,隻是早走點兒和晚走點兒的事情!如果我死了,我就去找玉峰他做個伴,省得他一個人在那邊孤單!”


    蒙雲聽到孟廣誌的話,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打轉兒的淚珠,掉落下來。


    蒙雲想高玉峰,想他的父親。


    蒙雲略帶哽咽的說道:“孟叔,你不可胡言亂語。我們一定會等到主帥高進迴來,我們一定能取勝,不然對不起高將軍他的囑托……”


    孟廣誌露出慈祥的笑容對蒙雲,說道:“你說的對,我們一定會等到進兒他迴來。我們一定會取勝,我們倆還要一起喝進兒的喜酒,替玉峰他喝迴來!”


    …………


    蒙雲自殺式的騎軍衝陣,減緩了大遼騎軍前衝的勢頭。幽都軍戰死了三千多名騎軍勇士,大遼這方也同樣沒有占到什麽便宜。大遼這次騎軍相互衝陣,也損失近四千多名的披甲精銳騎軍。


    這四千多名披甲精銳騎軍可是蕭天賜的掌中寶,心頭肉。不到萬不得已,蕭天賜是絕對不會派上這些,跟隨自己多年,征戰過無數次沙場的王牌部隊上場的。


    蕭天賜看到自己的王牌部隊損失了近四千人,也是心如刀割。蕭天賜指揮全軍衝鋒,他要將幽都城外的箭堡大陣連根拔起。待到幽都城破時,自己誓要血洗幽都城。


    雖然蒙雲的騎軍衝陣,減緩了大遼騎軍的衝鋒的兇猛勢頭。但是接下來的大遼騎軍,還是已經衝到了老將楚霸天的重甲步卒方陣麵前。


    楚霸天指揮前排的刀斧手支起盾牌。其他人將長槍的尾部插入在泥土裏,用力頂住手中的長槍。


    麵對洶湧而至的大遼騎兵和步卒,老將楚霸天毫無懼色。安坐在馬上,手持偃月刀,輕輕的擼著自己的白色胡須。


    忽然,隻見楚霸天猛然抬頭,目露兇光,高聲道:“我楚家兒郎,終於可以在幽都城前保家衛國,死何懼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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