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了一場大雨,總算消了暑氣,添了涼爽,雨一直下到晚上,天上閃電打雷的,嚇得玉桂坊的姑娘們紛紛躲在屋子裏不敢出來,除了花千千。


    她其實還挺愛這種雷鳴電閃的景象,看著夜空中那一道道樹枝狀的光亮,美得令人驚歎,還有那轟隆隆的雷聲,無異也是一種驚心動魄的樂曲,比戰鼓聲還要振奮人心。


    她心血來潮,脫下了繡鞋,赤足來到水榭樓台的木地板上,隨著風雨起舞。


    潔兒見主子跑到雨中,驚唿一聲,忙吩咐其它侍女。「快!快把傘拿過來!」


    花千千笑語輕揚。「無妨,濕了就濕了吧,有什麽關係,我想跳舞。」


    她不在乎,隨心所欲,隨興而舞,動作輕柔時翩翩如蝶,強勁時又如一把利劍,她旋著身子,濺起一波波的水花。


    雨水淋濕了她的衣裳,緊貼著身子,盡現她窈窕美好的曲線,蠻腰不盈一握,如雨中傲然玉立的水仙,又如風雨中飛騰的鳥兒,這樣的她不似平日粉妝玉琢時的精致,卻有一番野性惑人的風情。


    這時候若有男子在場,見了她這支舞、這身段、這豪放的野性之美,肯定會驚豔不已。


    其實別說男人,侍女們一個個見了,都看得目不轉睛。


    這些侍女是舞坊的小舞伎,都是從學徒做起,在舞坊裏講究輩分,她們會跟隨著有名氣,且能獨當一麵的舞伎學舞,成為她的舞群,平日做著伺候的工作,練練舞,混一口飯吃,所以花千千亦是她們的主子。


    花千千跳得十分盡興,直到舞畢,停下了動作,周圍的掌聲紛紛響起。


    潔兒忙拿了油傘過來給她撐著。「潔兒從沒看過這支舞呢,小姐新編的?」


    花千千走迴廊下,接過侍女遞來的巾子擦臉。「即興編的舞,你們覺得如何?」


    侍女們紛紛興奮地迴話——


    「美!真美!」


    「不但好看,還有一種磅礴的力道。」


    「但是這又不像健舞,也不像軟舞呀。」


    一般的舞蹈分為軟舞和健舞,軟舞嬌柔曼妙,健舞剛勁有力,例如劍器舞就是健舞的一種,花千千這支舞融合了軟舞和健舞的優點,加上她有武功底子,會輕功,跳起來自然輕盈有力。


    「我把健舞做了修改呢。」花千千笑道。


    潔兒問:「小姐要給這支舞取什麽名字呢?」


    「我還沒想到,等想到再說吧。」


    花千千將濕衣裳脫下,讓侍女們伺候著在屏風後頭沐浴更衣,洗好後,換上輕薄的中衣和寬大的長褲。


    潔兒一邊為她擦幹頭發,一邊說道:「小姐也真是的,淋雨跳舞,小心得了風寒。」


    花千千盤腿坐在軟榻上,一頭長發披肩而下,這樣的她,又是另一種風情,像個頑皮的姑娘一般,明明生得嫵媚嬌柔,性子卻又帶點男兒的豪氣,她任由潔兒在一旁數落,自己則是笑咪咪又略顯豪放地吃著切成片的冰鎮寒瓜,一點女孩兒家的規矩也沒有。


    「能跟著千千姑娘真好,咱們真有福,不必擔心受怕的。」


    「是呀,不像其它閣的,動輒被打罵,隻是不小心跳錯了,就被罰三天不準吃飯。」


    在舞坊裏,能夠被分到專屬樓閣的,都是能獨當一麵的舞伎。


    在玉桂坊裏就有三位當家舞伎,各舞伎有自己的舞群和樂工,也有自己的舞風,有人擅袖舞,有人擅劍舞,有人則擅外族舞,為了打響名號,皆努力花了心思編舞。


    花千千性子豪爽,不拘小節,這些侍女們跟著花千千一塊練舞,也對花千千甚是喜愛,因為她心胸寬大,不會勾心鬥角,隻要你安分守己,她絕不會虧待你,日子過得很安穩舒適。


    花千千笑道:「我也是有規矩的,隻是你們沒瞧見我兇人的樣子罷了,要是不乖,小心我罰你們。」說完,居然伸手捏了潔兒胸部一把。


    潔兒被摸了胸,臉紅地斥道:「小姐又來了,就愛戲弄潔兒。」


    「潔兒的胸部又大了不少,發育得好,不愧是我養的。來,我看看其它人有沒有長大,若是太小的話,明日的飯裏加肉。」


    她這麽一說,其它侍女紛紛趕忙用手護著自己的胸部,逃的逃,躲的躲,一群人玩起追逐遊戲來了,又叫又笑地躲著花千千伸來的魔掌。


    還說規矩呢,在這個千秋閣裏,最沒規矩的就是她們小姐了。


    鬧了一會兒,花千千突然一頓,目光幾不可查地閃過銳芒,但她不動聲色,命令道:「好了好了,我累了,你們都下去休息吧,該去幹麽的就去幹麽。」


    侍女們紛紛收起玩笑,將東西收拾收拾,退出了房間。


    遣退了所有的侍女後,花千千臉上的笑容收起,她走到一旁,狀似不經心地拿起一隻茶杯,猛然運力於掌,將茶杯往梁上砸去,逼出了隱在暗處的偷窺者,隨即唰的一聲,抽出藏在桌下的劍,點地而上,欲逮這個闖入者。


    就不知這人是個淫賊還是偷兒,總之不是好東西。


    對方動作也迅速,輕易避開她的攻擊,除了閃避,並未接招,也沒動兵器。


    花千千製伏他不得,對方又蒙著麵,教她看不出來人的路數,隻知此人武功不弱,隻是奇怪這人為何隻守不攻?


    兩人從梁上打到地上,屋內不夠寬敞,家具又多,這人卻可以在避開她攻擊的同時,還能不碰壞她屋裏昂貴的物品。


    此人沒有殺氣。


    花千千停下攻勢,冷問:「你是誰?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麽?」


    這人隻守不攻,不拔劍,也沒逃走的意思,令她十分疑惑。


    對方終於拿下臉上的布巾,露出了一張麵容,這是一張端正的容貌,挺鼻,濃眉,五官姣好,英氣儒雅。


    花千千盯著他看,接著目光一亮。


    「夜清?」


    夜清一僵,那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了錯愕。


    「這樣你也認得出來?」


    他現在的麵孔不是第一次的平凡模樣,也不是第二次的俊美臉龐,而是介於中間,雖沒有俊美非凡,卻也是中人之上。


    見到是他,花千千開心地笑了,就像遇到熟人似地上前搭話。


    「原來是你,怎不早說?久違了殺手大哥,你今日換了一張新臉呢,讓我瞧瞧。」說著就要伸手去捏捏看。


    夜清身形一閃,向她警告。「不準亂碰。」


    瞧他一副緊張的樣子,讓她忍不住噗哧笑出來。


    「你看看你,又不是什麽黃花大閨女,居然還不讓女人碰,你是不是男人呀。」


    夜清被她這麽一說,麵上有些掛不住,冷然道:「我當然是男人。」


    「既然如此,摸一下有什麽關係?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啊,總算看到你的廬山真麵目了。」花千千心下暗自遺憾,這家夥動作真快,可惜沒占到便宜。不知怎麽著,她一見到他就很想逗逗他。


    「你怎麽知道這是我的真麵目?」夜清不由自主地摸著自己的臉,心想自己的易容術是不是退步了?居然屢屢被她識破。


    花千千得意了,她當然認得出來,因為她認的是耳朵呀。


    她之所以能判定這才是他真實的麵貌,是因為現在害羞的他,臉跟耳朵一樣紅,不像前兩張臉,隻紅耳根子。


    「我是捕快嘛,有訓練過的。」嘿嘿,本姑娘才不告訴你呢。


    夜清懊惱,他身為殺手,從來無人認出他,如今在這女人麵前,卻屢屢破功,他真該好好檢討了。


    「你來得正好,我正想著你呢,沒想到你就來了。」趁他一個不注意,她上前逮住他的手臂,嘿嘿,抓到了!


    夜清被她這麽一碰,又趕緊想閃開,但手臂被她抓得好緊,兩人這麽一拉一退的,一個東西從他身上掉了出來。


    「咦?這是什麽?」


    花千千立刻放開他的手,搶在他之前將東西撿起來,還徑自把卷軸打開。


    嗬,原來是一幅女人的畫像。


    「哈,你改行當畫師了?啊……」她再仔細一瞧,怪怪,這畫中的女子好眼熟啊,不就是她自己嗎?原來他……


    「你畫我?」她拿著畫像,對他投去一記曖昧的眼神,被人暗戀挺為難的。


    夜清冷冷道:「那是你的懸賞畫像,有人要你的項上人頭。」


    花千千聽聞後呆了下,接著噗哧一聲笑出來,她把畫軸卷起,擱在桌上,一邊走向他,一邊繼續之前沒說完的話。


    「這事待會兒再談,我有正事要先問你呢。」


    夜清手中的劍猛然舉起,架在她的脖子上,銳利的目光冰冷地盯著她,這是殺手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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