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海棠一席話,仇天鵬除了心痛,還有愧疚。“為什麽不迴來仇府呢?我可以治好她的。”


    海棠遲疑著,考慮著該不該說,最後,她決定老實迴答。“小姐不肯。那時候小姐還沒忘記往事,小姐說,她肩上的痛比不上仇少爺帶給她的心痛,她要這痛提醒她,你對她的背叛。而且她也不想求你,因為你從未想過,她同你一樣,遭受著喪親的痛苦,還狠心的離棄她。”


    仇天鵬無法言語、無言以對,隻能任由愧疚折磨著他。當時的他太自私,一心隻想解決痛苦,才會殘忍的傷了卉娘。


    深吸口氣,他壓下激動的情緒,伸掌向海棠,平靜道:“藥給我,我替卉娘上藥即可。”


    海棠本不肯,但想到小姐曾同她說過,她和仇少爺已有夫妻之實,遂將藥瓶輕放在他的大掌上,識相的退出廂房。


    仇天鵬放開柳卉娘,輕輕的解下她的衣衫,當他見到她雪白肩上猙獰的疤痕,霎時紅了眼。若他不趕她走,她也不會受傷。


    再次深吸口氣,他伸出顫抖的虎掌,輕柔的為她上藥。


    柳卉娘本想推開他,但不知為何,她的心因為他愧疚的俊顏再次揪緊,好似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而她肩上的疼,也因他溫柔的舉動奇跡似地消失。


    上好了藥,替她穿迴衣衫,仇天鵬望著她,以堅定的語氣道:“卉娘,我再也不會讓你受苦。從今以後,我會盡其所能的補償你、保護你。我一定要讓你恢複記憶!”


    柳卉娘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布滿不解,無法明了他話下之意。她隻知道,見他痛苦,她的心也跟著痛。


    青山綠水,微風輕吹,四處可見飛舞的蝶兒。


    仇天鵬帶著柳卉娘來到這處酷似在鳳陽時,他時常帶她去踏青的郊外,為的就是要喚醒她的記憶。


    “卉娘,這兒覺得熟悉嗎?”來到佳人身後,他靠在她耳畔低聲問。


    柳卉娘望著明如鏡的小湖,搖了搖頭。


    仇天鵬歎了口氣,展臂從身後抱住她。“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說實話,她雖不記得他,但他的懷抱讓她有熟悉、安心的感覺,所以她沒掙脫,靜躺在他的懷中。


    仇天鵬擁著她半晌,像是想到什麽,他放開她,走到她麵前,從懷中拿出一塊有著兩個圓圈而聯結在一起的青綠色玉佩。這是他命玉匠重新琢磨的。


    “卉娘,這玉佩上的兩個結代表你和我永結同心。這不但是我送你的十八歲生日禮物,也是定情之物。”他解釋著。


    柳卉娘微愣,盯望著玉佩,他的行為、話語讓她覺得奇怪。“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仇天鵬沉下臉,一臉失望。“你真的記不得我們之間的迴憶?”


    “為什麽我得記起以前的事?我覺得現在的我過得很好。”


    “你不想記起我們的事嗎?”


    “我不知道。”她坦白道。“我想,我會忘了以往,應當是那些事並不愉快。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要記起呢?”


    她的話隻有讓他更加心痛,這一刻他才知道以往自己是多麽的殘忍。


    “你又傷心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她恢不恢複記憶對他來說很重要嗎?


    她疑問、關懷的小臉令他心一動,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嬌柔的身子勾起他內心深處的渴望。


    他低頭吻住她紅嫩的唇瓣,溫柔纏綿。


    記不得過往也無所謂,至少此刻,她在他懷中。


    時夠鍔逝,一轉眼柳卉娘已在仇府待了個把月。這段時間仇天鵬待她甚好,她要往東,他絕不往西,她想要什麽東西,他馬上會送到她麵前。


    海棠一直告訴她,仇天鵬是她的未婚夫,他會照顧她一輩子,要她安心在他身旁。在海棠的勸誘下,她在仇府住了下來。隻是,她仍然記不起來仇天鵬到底是誰。他們真的認識嗎?


    或許真的認識吧,因為有時候他對她的一些舉動讓她覺得好熟悉。


    今日仇府來了一對夫妻,男的叫冉少祺,女的叫小魚兒。那個冉少祺一直瞧著她,讓她好怕,隻能躲在仇天鵬身後。


    “這是怎麽迴事?”冉少祺震驚地問。卉娘瞧他的目光為何如此陌生?


    “她忘記了一切,包括我。”仇天鵬語氣凝重。“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傷她太深。”


    從仇天鵬悔不當初的俊顏,冉少祺隱約可以猜出小表妹的遭遇。唉,愛愈深,傷愈重呀!


    仇天鵬將柳卉娘拉出身後,推到冉少祺麵前,在她耳畔溫柔地道:“卉娘,乖。少祺是你表哥,別怕他。”


    像是在考慮些什麽,柳卉娘猶豫好半晌,最後才敢抬頭瞅看冉少祺,可水眸中是一片陌生。


    仇天鵬抬起雙掌輕輕扣住她肩頭,笑道:“卉娘,少祺和小魚兒遠從金陵趕來,是要當我們的證婚人。”


    柳卉娘微轉頭看他,一臉不解。


    仇天鵬溫柔的朝她一笑,喚來劉伯送上他命裁縫為她縫製的霞帔。“卉娘,換上它,你將是最美的新娘子。”他要給她一個名分,而她,本來就是他心中最美的新娘。


    柳卉娘目光移向劉伯手上鮮豔奪目的霞帔,突地水眸睜大,腦海裏閃過斷斷續續模糊的畫麵,接著一種令人瘋狂的劇痛襲來,她雙手緊緊抱住頭顱,激動大叫道:“不要!不要。”


    她突來的失控嚇傻了廳內每一個人。仇天鵬率先迴過神,“卉娘!”他伸臂要攬抱她,她卻一直往後退。


    “不要!我不要。”柳卉娘全身發抖,像是碰到什麽驚駭的事。


    仇天鵬上前一步,柳卉娘則退後一步,直到她後背撞上聽聞表少爺來到而趕來的海棠。


    “小姐,你怎麽了?”海棠驚慌地問。她已有好長一段時候不曾見過小姐這般害怕。


    一聽到熟悉的聲音,柳卉娘立即轉過身,發抖的雙手緊緊握住海棠,全身開始冒冷汗,“海棠,不要!我不要。”


    “小姐。”


    “不要。啊。”淒厲的大叫一聲,柳卉娘眼前一黑,身子一軟,正好被一個箭步迎上的仇天鵬抱住。


    “卉娘!”仇天鵬緊抱住心上人。


    冉少祺和小魚兒也幾個箭步圍在仇天鵬身旁。


    “海棠,她為何會這般?”


    海棠目光瞥見劉伯手上的霞帔,馬上知道了原因。她重歎口氣,“小姐未失去記憶前,隻要見到紅色東西,總會要我丟了它;我曾問小姐為何會如此,小姐說都是因為飛飛姑娘身上那襲嫁衣。小姐失去記憶後,見到紅色的東西都會歇斯底裏地尖叫,接著便昏厥過去,所以這些日子來我都不敢讓小姐瞧見紅色的東西。”


    聽完海棠的解釋,冉少祺是疑問又無奈,仇天鵬則是自責、後悔。


    “一切全是我的錯呀。”


    他將柳卉娘打橫抱起,出了大廳,往沁心閣走,孤獨的背影讓其他人皆不忍,隻能搖頭歎氣。


    蒙蒙朧朧,混混沌沌,腦海除了豔紅還是豔紅。


    昏厥過去的柳卉娘黛眉微蹙、冷汗漣漣,身子翻來覆去,睡得極不安穩,像是在害怕什麽。


    “卉娘!”低沉嗓音有著深深的心疼、悔恨。仇天鵬坐在床沿,大掌溫柔的輕撫她的小臉,像是在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有很多事情做錯就無法重來,如同他曾重重傷害她;而今他隻祈盼他的補償能夠撫平她曾受過的傷,他的愛可以喚迴以前溫柔婉約的卉娘。


    是誰在撫摸她的臉頰?是誰讓她有種心安的感覺?


    柳卉娘緩緩地睜開眼,清澄的雙眸直直望著上方的男人。他的眸為什麽看起來好傷痛呢?


    見她醒了,他放下心,微展笑顏,低問:“有沒有好些?”


    柳卉娘一怔,大眼眨呀眨,似乎不懂他話下之意。半晌,她想到昏厥前所看到的事物。


    紅!豔紅!


    霍地,她坐起身,水眸睜大,朱唇微張,愣了一愣,整個人瑟縮的往後退,像是在躲什麽。


    “卉娘?”她突來的舉止令他訝異。“你怎麽了?”


    耳畔聽不進任何聲音,柳卉娘猛搖頭,身子也顫抖起來。她雙臂抱住自己的身子,喃喃自語,“不!不要。”


    仇天鵬眉頭微皺,展臂要將柳卉娘擁入懷中,她卻閃了開,身子縮成一團,躲在床角。


    “別怕,我是天鵬呀!”


    “不要。”她雙手捧著頭,害怕的喃喃重複。她壓根想不出令她懼怕的事是什麽,隻知道一種接近心碎的絕望深深的包卷著她,似乎要將她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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