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離嘈雜的市中心,周圍的車輛越來越少。唿在後背的熱氣轉瞬即逝,江聲能夠感覺到衛衣上輕微的拉扯感。衛衣的下擺被孟聽潮小心翼翼地捏在手心。他很謹慎。小心的過頭了。江聲目光停留在黃色塑料的減速帶上,他從容不迫地加速往減速帶上衝去,周邊的景色瞬間快速地上下顛倒,一聲驚唿從孟聽潮口中發出,那雙好看的手終於圈住了他的腰。風馳電掣帶來的冷風從袖口鑽進孟聽潮的手臂,縈繞在空落落的胸口的冷意驚得他渾身一顫。深唿吸湧進來的涼氣讓孟聽潮不由自主地直哈氣,借此讓身體重新恢複暖和。不平整的路麵帶來上下的起伏,揚起又墜落,產生的驚唿聲和哈氣聲溢滿在江聲的耳邊。他的喘息真好聽。清冷又嬌嫩,絲絲如電流。江聲陶醉地聽了兩聲,如夢初醒,隨後不可置信地問道:“很冷嗎?”孟聽潮手指凍得發青,顫抖了幾下,“不冷。”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江聲不再往不平整的路上行駛,他小心地避讓路邊上的坑坑窪窪。圈住腰上的手迅速被收迴,小心翼翼地重新抓住衛衣的後擺,江聲垂眸看了一眼,沒有繼續他的小動作,隻是直視著前方慢速行駛。一層薄薄的沉默冰霜隔在兩人之間。江聲想了想,輕哼了兩聲,一首歌的旋律傳了出來。細微的音量波動,孟聽潮從冷意之中迴過神來,他誤以為江聲在說話,他湊近,“你說什麽?”江聲重重地又哼了一遍,歌聲突然變得極具穿透力,“為你我受冷風中,無人問我是與非......”迎麵而來的風正襲擊著江聲,孟聽潮被逗笑了,“還真是。”“應景嗎?”“應景。”孟聽潮突然想到什麽,“你冷不冷?”“我習慣了。”江聲隨性地說道:“你冷的話,帽兜下麵的位置很暖和。”“不用了。”孟聽潮沒有任何多餘的舉動,“快到了。”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江聲看向路右側的清澈的湖水,“這是鼎湖。”“我知道。”似乎那一陣笑化解了兩人尷尬,孟聽潮接話。“去年冬天,我從這頭遊到了那頭。”江聲介紹道,“你要試試看冬泳嗎?很鍛煉人......”“你真厲害。”孟聽潮讚歎一聲,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過,我沒有時間,前麵路口右拐兩個紅......”話音未落,江聲就將車停在了左轉車道,扭過頭,隔著厚重的頭盔,聽不到他任何的抱歉,“不好意思,我開錯了。”孟聽潮愣了愣,溫柔地笑了笑,“沒有不好意思,應該是我謝謝你。”這一左轉彎給江聲延長了十分鍾與孟聽潮相處的時間,不過,他再怎麽降低速度,該到的目的地也到了。江聲單腳撐地,感受到後座的重量一輕。輕的不曾存在過。“謝謝你。”孟聽潮客套地說道:“下次去店裏,我請你喝酒。”江聲用手摸了摸夾在儀表盤上的過夜山茶花,“你請誰喝酒?”孟聽潮一愣,“你?”江聲沒有答應,孟聽潮又叫了一聲,“江聲。”在很長一段時間,江聲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忘記這個清冷的聲音。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美人。江聲一直覺得自己有潔癖,他喜歡幹淨的東西,喜歡純真的人,喜歡自己的東西不被他人所觸碰。他喜歡水,喜歡純淨的水池,喜歡身體泡在水裏,可以靜靜地享受水的溫暖和柔軟,極致的潔淨可以帶來絕對的安全感。他接受不了身體上的髒汙,更接受不了道德上的瑕疵。眼前的這個人,很明顯,已經有了伴侶,這一點,昨晚,他就得到了證實。夾在儀表盤上的山茶花,經過一夜已經萎靡。江聲能夠看到他的整顆心從遇見孟聽潮時的盛放,到知道他成家時的凋零,再到送他迴家的曇花一現。他可以準確的感受到自己的愛意從昨晚的荼靡到今早的衰老。到此結束了,聽潮。互換了姓名,江聲覺得這樣的時候,最適合退場了。昨晚到現在就好像是一場夢,一場夢中的怦然心動。琥珀聲的眼眸中湧上晦暗的情緒,他做了一個無聲的告白,給了自己最強烈的心動。江聲的眼神很明了,可孟聽潮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變化。他靜靜地盯著一輛黑色車子。低調又不失豪華的氣息,極具現代感,車燈造型犀利又炯炯有神。車上走下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他走路過來的方式放肆,拉著孟聽潮的力道野蠻,冷笑道:“我以為看錯了,真的是你?”孟聽潮頓了頓,“觀雨......”劍拔弩張的氣氛,江聲一下子就能辨別出來兩個人的關係。伴侶。爭吵的伴侶。“這麽冷的天,居然還開個敞篷的!夠浪漫的,”男人冷嘲熱諷,不悅地望著江聲,”他誰啊?做什麽的?”一見麵就問謀生的方式,江聲知道他是在測算尊重自己的程度。“觀雨......“孟聽潮聲音帶上一絲疲倦,猶豫了片刻,“他是我的朋友。”“朋友?”男人嗤笑一聲,掃了一眼江聲,“孟聽潮你也有朋友?車呢?”“壞了。”孟聽潮悄悄地低下頭,好像這是天大的錯誤一般,他垂下好看的頭顱,露出修長的脖頸。“我開的時候就好好的,你開就壞了?”看見孟聽潮委屈的模樣,男人煩躁異常,“是不是想用這個和我發脾氣?我換個車有什麽大不了?有必要兩個月不見麵、不聯係?孟聽潮,你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左一句“孟聽潮”、右一句“孟聽潮”,如水的名字被他喊出噴薄的火山,江聲皺眉,他一隻手抓住頭盔,想要解開束縛,讓眼前不懂珍惜的男人閉嘴,就看到瑩瑩如玉的手指搭上柴觀雨的胳膊。手指相觸碰的一瞬間,江聲看懂了孟聽潮的窘迫,他似乎用這種示弱的方式讓暴怒的男人冷靜下來。“觀雨。”孟聽潮臉色慘白,“別在外麵吵架。”“那去哪裏吵架?”柴觀雨不為所動,情緒愈發強烈,“你白天睡覺、晚上出門。生活作息和個鬼一樣,我上哪裏找你去?”“我願意這樣嗎?”孟聽潮被譏諷地眼圈通紅,他靜靜地問了一聲,“是我願意這樣的嗎?”這句話讓柴觀雨語塞,他看了看表,硬氣道:“今天我不上班了,不把和你的事情解決好,我哪有心情上班?!上車。”孟聽潮頓了頓,望向江聲的眼神帶著尷尬,最後也沒說什麽,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的門。江聲有一瞬恍惚,眼前的畫麵仿佛慢鏡頭逐幀呈現,幀幀切換。雨後初晴的兩天前,同樣的角度,同樣的車子,同樣的駕駛人,不同樣的副駕駛。被他拒絕多次的方慢,指揮著黑色車子的主人,迅速地行駛過光亮的水坑,將泥水衝刷在江聲的身上,然後勾著對方接了一個響亮的吻。江聲的手指瞬間收緊,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如有神助。聽潮,他不用放手。聽潮,會是他的。車輛再次行駛過江聲的身邊,江聲對上柴觀雨的眼睛,他透過黑色的玻璃,望著出軌的男人和他想要的美人。作者有話說:江聲:什麽檔次,和我喜歡一樣的人。第4章 畫孟聽潮幾乎是被拖拉進的房間,鈦白色的大門開了又合,天旋地轉之間,整個人已經被推到在沙發。低眉垂目,孟聽潮沮喪地看著地麵上散落著亂七八糟的紙屑。灰色的地毯上堆疊著飲料瓶,廚房的推拉門大敞,房間裏彌漫著絲絲縷縷的煙霧和油膩味。胃裏一下子泛上惡心,長期日夜顛倒,孟聽潮的神經比較衰弱,大腦傳來一陣陣的鈍痛感,他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緩解頭疼,卻絲毫沒有作用。“你在房子裏幹了什麽?”柴觀雨輕慢道:“昨天項目結束了,我帶同事迴來開個慶功宴,怎麽了?”“也得收拾一下吧。”孟聽潮彎下腰,把滾落在地上的飲料瓶放在垃圾桶裏,“家裏都有味道了。”“你還知道你有家啊!都兩個月了,孟聽潮你鬧夠了沒有,不就是一輛車,沒完沒了了?”柴觀雨一句接一句毫不客氣地質問道:“兩個月,不說一句話,你是當我死了嗎?對,你是當我死了。昨天晚上居然發了我一束白花。那束花是怎麽迴事?哪個人送你的?不會就是早上這個朋友吧?”“不是。”孟聽潮站了一會兒,看著牆麵上有一個淺淺的腳印,“說是你送給我的。”“我?”柴觀雨黑了臉,刻薄地罵道:“拿了別人的花賴在我的頭上,孟聽潮,你真的越活越迴去,連撒謊都不會了。明天上了別人的床,到時候也說是我好了。”口不擇言是男人的通病,尖銳又刻薄的言辭如刀,腦海之中的鈍痛感強烈異常,孟聽潮痛苦地又揉了揉太陽穴,“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忠誠是當初兩人在一起的基石,對於柴觀雨的要求,孟聽潮幾乎百依百順,他溫順細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把柴觀雨的位置看的超過了自己。兩個人在一起,必然有一方會妥協,柴觀雨好強好麵子,那麽這一個弱勢的一方的角色自然變成了孟聽潮的。可是,他是溫順、是內斂,他不是懦弱。孟聽潮嘴皮顫抖,“我在你心中就是這種人?”察覺到自己話語過分,柴觀雨扶額歎了一口氣,“好了,聽潮。”他小心地把孟聽潮摟在懷裏,“別鬧了,你都生兩個月的氣了。我不知道我買車這個事情會傷害你,你都多久沒有和我說過話了,我很難受,沒控製好脾氣。我要是不說話難聽,你都不願意搭理我,你理理我,好不好?”久違的擁抱溫熱暖和,孟聽潮推了一下沒有推開,推開動作引來柴觀雨更加用力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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