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兒臣自己的意思。”溫娘本意也並非想麻煩陳太後緩和她與李承胤的關係,她似乎覺察到陳太後與李承胤之間有些問題了,她又何必讓陳太後與李承胤之間鬧得更僵呢。


    溫娘借口轉移話題,“今兒我主要來還是想跟母後討要薑湯的方子,兒臣宮裏時刻備著薑湯給宮人們驅寒,不過比不得在母後宮裏的喝到的薑湯,喝下一碗渾身暖洋洋的。”


    “這種事打發下麵的人過來就行,何苦你親自跑一趟。”陳太後打發南嬤嬤去拿熬薑湯的方子,又轉頭望向溫娘道:“至於你說的陪我這老人家誦經念佛,這事不必著急,年紀輕輕的何必弄得暮氣沉沉。”


    先帝去世後,陳太後在慈寧宮設立起小佛堂,每日早課晚課不落,逢初一十五吃素,手裏常年拿著副先帝留下的佛串。


    早在之前就有後妃想通過討好陳太後,得李承胤青睞的,陳太後本身喜靜,又知道她們心思不純,全都給拒絕了。到了溫娘這裏倒是沒明確拒絕,就是覺得溫娘該穿豔麗顏色,她容貌不是一眼驚豔的類型,可越看越讓人從心底舒坦,又不失端莊矜持與大氣,念佛多了心靜下來不想穿年輕的顏色該多虧。


    “早前母後賞賜的錦綢布匹,兒臣著尚衣局把冬衣趕製出來了,今兒出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換,下迴兒臣穿來給母後請安。”長輩賜最好的大概便是把東西歡喜的拿到長輩麵前,叫長輩知道自己很喜歡,而且沒浪費長輩一片心意。


    “好好好。”陳太後被溫娘逗笑,討論起溫娘怎麽裝扮了,“你著正紅色衣裙,發上再用玉冠簪發,應該很好看。”


    李承胤不喜歡她穿正紅這類的衣裳,就是偏玫紅、橘紅這類顏色,他也不喜歡她穿,故而溫娘少有那些衣裳,但她本身是喜歡豔麗灼目的顏色的,若不然也不會獨愛那件白狐鑲邊的紅色鬥篷


    南嬤嬤正好拿了方子進來,聽見陳太後笑意盈盈的聲音,驚奇地望了眼溫娘,隨後在陳太後的示意下把方子給了溫娘。


    溫娘接過方子,見天色暗淡下來,起身溫聲告辭。陳太後沒多做挽留,讓南嬤嬤相送,提醒溫娘迴時注意安全。


    在送溫暖出慈寧宮時,南嬤嬤走在溫娘前頭領路,一路沿著迴廊,她笑道:“奴婢很久沒見太後娘娘這般高興了,娘娘來多陪陪太後娘娘,想來太後娘娘會更加高興。”似乎南嬤嬤覺著這麽說好像給了溫娘暗示,怕給溫娘帶來誤會,末了她添上句,“這是奴婢自己的意思,娘娘與您投緣。”


    “隻要母後不嫌我煩,我倒是想日日過來陪母後。”她能過來的前提得是太後準許,不然誰說都不管用,南嬤嬤神色悻悻然。


    迴去的路上顯然浮碧沉默了,其實她聽完南嬤嬤的話,心裏有些不大喜,就很少開口說話。


    太後有意保持與娘娘的距離,南嬤嬤這麽說明顯不妥,你既代表不了太後的意思,就不該說讓娘娘多到慈寧宮陪陪太後,弄得她家娘娘不願來慈寧宮是不想見太後高興似的。但是這話她不能說出口,被別人聽了傳出去,反而惹人不喜,好在娘娘沒有一時腦熱答應南嬤嬤。


    南嬤嬤送完溫娘,迴到殿內在太後身邊伺候,當著陳太後的麵倒是沒說讓溫娘多過來陪陪太後的話,這人不是不清楚陳太後在刻意與溫娘保持距離。


    如今敢跟溫娘提,也是看溫娘式微,換作以前溫娘穩坐後位,受李承胤獨寵時,她是沒說過讓溫娘多陪太後的話。


    不到半刻鍾,南嬤嬤聽聞皇上要來慈寧宮給太後娘娘請安,她轉頭把溫娘拋之腦後,給陳太後稟告李承胤要來的事,順道讓小廚房晚膳,哪怕李承胤留下用膳的次數少之又少。


    陳太後得知李承胤要過來請安,心裏還是高興的,可也明白他隻怕是故意與溫娘錯開時間到慈寧宮來,兩人關係到了這一步著實讓人堪憂。


    她明知道李承胤可能聽不進自己的話,還是忍不住勸勸,“再怎麽說溫娘都救了皇上一命,皇上對救命恩人不管不顧,就不怕寒了朝中臣子的心?他日誰還敢真心實意為大啟、為皇上嘔心瀝血、鞠躬盡瘁。”


    母子間的談話總是陳太後問一句,李承胤才答一句,經常陷入沉默,還得旁邊宮侍緩和氣氛。


    這迴李承胤坐下剛喝了幾口茶,任務式應付陳太後問話,沒想聽見陳太後提起溫娘,麵色黑了黑,“母後這話嚴重了,在母後眼裏兒子就是那忘恩負義之輩?”


    “哀家不是那意思,溫娘確實是值得用心對待的好姑娘,所以哀家希望你做事前三思再三思。”太後本意是想李承胤好,夫妻間和睦相處,但聽在李承胤耳裏便是他怎麽做都會惹得太後不喜,在她和先帝眼裏,他永遠不及他兄長李承郢。


    李承胤冷著臉起身就走,既然你看不慣我所作所為,那你就閉眼塞耳,不見不聽,陳太後接下來還想說世上難遇到真心誠意、以命相待的人,溫娘心裏著實有他,結果全都沒能說出口。


    明玉看著李承胤怒氣衝衝出慈寧宮,迴頭陳太後問起李承胤是不是迴勤政殿,記得著人提醒他還未用膳,別耽誤用膳時間,明玉怕陳太後傷心,神色為難地迴答道:“娘娘,皇上往容貴妃宮裏方向去了。”


    陳太後聞言臉色僵硬了下,坐在榻上無奈歎氣,“是哀家的錯。”


    明明二人是親生母子,可關係始終沒有好轉跡象,太後越是規勸皇上,皇上越是心生逆骨,這種情況現在愈發明顯。當初太後不願和溫娘親近,也是怕自己和溫娘走得近,會讓溫娘惹得李承胤不喜。


    “娘娘也是希望皇上好。”


    陳太後擺了擺手,讓南嬤嬤把寬慰她的話收迴去,“這孩子從小自尊心就強,有事喜歡悶在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別人也難看懂,他小時候先帝都說他難懂,偏那時哀家還能瞧出些他的心思,這長大後哀家也看不懂了。”她不能眼睜睜望著自己兒子踩坑,想拿自己的經曆提醒兒子,可好像彎路隻有自己親自踏過,才能明白是不是走錯了。


    與此同時,溫娘那邊也得知李承胤去了朝陽宮。


    浮碧本不想將事情告知溫娘,奈何沁陽實在是管不住嘴,又或是懷了別的心思,聽到消息就神色慌張地衝進寢宮,“娘娘不好了,皇上從慈安宮出來去了容貴妃宮裏。”她一時嘴快全說了出來,浮碧擋都沒擋住。


    月寧聽後朝浮碧眨了眨眼。


    上迴娘娘得知皇上去容貴妃,那晚上就起了燒,現在大家兩人正鬧矛盾,沁陽還把事傳給娘娘,這是見不得娘娘好了?


    接下來,月寧就懂沁陽為何偏把這事告訴溫娘,沁陽在溫娘身邊勸道:“娘娘,奴婢覺得夫人說的沒錯,您如今需要幫手,更何況二小姐願意幫您。”


    娘娘曾經說過,世上有笨人那是因為用的方法不對,她不在乎人蠢不蠢,但她用人要忠心,這明晃晃的幫著溫夫人和溫長文說話,聽得浮碧心砰砰地直跳,斜著看了眼沁陽,她怕全然忘記現在她伺候的人娘娘,不是溫夫人和溫長文。


    溫娘低頭沉思,似乎在思考沁陽說的可能性,看得沁陽心裏一喜,還想繼續再勸說,但她想到溫夫人教她的過猶不及,隻需在娘娘耳邊提上幾句,給她們下迴進宮做鋪墊就行,就止住了還想往下說的話。


    果不其然,稍稍過了片刻,沁陽聽到溫娘開口道:“就這幾日傳溫家人進宮吧。”


    “奴婢這就讓人傳消息給家裏。”現在都稱唿溫家為家裏了,見到溫娘態度軟和一分她便得寸進尺一步。


    見沁陽離開,月寧找浮碧問道:“難不成娘娘打算讓二姑娘進宮?”


    這事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現在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從嘴裏問不出半句話來。”她是拿不住娘娘的意思,浮碧跟在娘娘身邊最久,又是幾人裏最了解沁陽的,怎麽的也比她和月合知道得多,但是人家不肯說她也不強問,到時候總能知道娘娘讓不讓溫家二姑娘進宮,“不過你這樣也好,多做事少說話。”


    溫娘讓溫家人進宮,是想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就算她現在不提讓溫家人進宮,過幾日溫家人還是會求見。


    溫家應該早得知李承胤有意選秀,所以想早些走溫娘的門路,把溫長文送進宮在李承胤麵前露露臉,日後入宮能盡早獲得聖寵,在選秀期間頂著皇後娘家妹妹的名頭也能得不少好處,教養嬤嬤會顧忌幾分。


    恐怕其他大臣和溫家差不多,都忍不住心思浮動,盤算著將自家適齡的女兒送入宮,可因著李承胤獨寵溫娘三年,把其他後妃晾了三年,他們肯定會遲疑。


    大概今晚李承胤會真的寵幸容昭枝,溫娘三年獨寵到此為止,消息一旦傳出宮外隻會讓他們更興奮,他們最後一絲疑慮就沒了,而這僅僅隻是開始。


    溫娘紅唇微勾,露出諷刺的笑,不知道是笑自己妄想和皇帝做平常夫妻,還是在笑李承胤為了江山朝堂能做出這等犧牲,明明是不喜歡的人也能下得去手。


    當然,這事在她自己身上已經證明了,不喜歡也可以裝作深情,所以才說李承胤當真敢犧牲。


    溫娘說好的不喜流淚,第二日還是淚滿枕巾,她有意識的時候能控製自己不哭,可到底是傷透了心,在夢裏的行為她控製不住。


    她抬手端了茶盞潑在枕頭上,在浮碧進來伺候的時候,找著拙劣的借口,“方才我想喝水,不小心把茶盞打翻了。”


    浮碧似乎真是信了般,忙把濕了的枕頭拿下,還問溫娘要不要先宿在偏殿,把寢宮前後換一遍。


    溫娘愣愣看了眼手裏空掉的茶盞,又看了看浮碧,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做什麽,頓時失笑不已,就算是怕人曉得她偷偷掉眼淚,也不至於拿這種法子掩蓋吧?


    不過事已至此,她還是點了點頭,“那就換吧。”在屋裏走了圈,順便將其他的也稍作調整,“我記得私庫裏有座江南圖的屏風?把紫檀嵌琺琅五倫圖寶座屏風風給撤掉,換成江南圖屏風。”又讓浮碧在屋內添了棋枰,她則到偏殿繼續補眠,浮碧和月寧已經不讓沁陽貼身伺候,特地留月合專門看著她,所以沒人在溫娘麵前說朝陽殿的事,可是就算不說溫娘大概也能猜到容昭枝風頭正盛,下一步恐怕會要廢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溫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風不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風不換並收藏溫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