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劉煜的問題,孫宇明的神色還算是平靜,但是他眼角微微的抽搐還是被劉煜捕捉到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孫宇明說道。

    劉煜攤了攤手,“你如果是真心實意的效忠於馬壽安的話,不大可能給我們提供逃跑的機會,更不會一個人,啊不對是兩個人,不會是帶著一個弓箭手就敢登門的。如果你真的是那麽效忠於馬壽安的話,為了能夠得到馬壽安更多的獎賞和信任,你應該在太平染坊的後院直接把一切問題都指出來,如果你當時讓衙門的人動了手,你就能直接找到馬洪元。即使馬壽安不想拿贖金來換他兒子的命,但是你不花一分錢就能夠把他的兒子救出來,我相信就算是馬壽安也應該能賞給你不少的好處吧?”

    孫宇明還算平靜的看著劉煜,片刻之後似乎是有些泄氣的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劉煜看了看孫宇明,習慣的揉了揉下巴然後說道,“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不是綁匪,起碼我們的目的不是勒索贖金。”

    孫宇明聽了劉煜的話便是一笑,“所以你們隻是為了搜集證據扳倒馬壽安?

    劉煜點了點頭,“是也不是,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準確。我們要扳倒的不僅僅是馬壽安。”

    孫宇明哈哈大笑起來,笑的很狂放,甚至眼角都留下了眼淚。不過劉煜似乎並不介意孫宇明明顯的嘲諷,隻是默默的看著孫宇明,孫宇明笑了一會兒之後才滿是嘲諷的說道,“莒國立國百餘年,各州府具是盤根錯節,馬壽安不過六品縣令恐怕隻是冰山一角,今天倒下個馬壽安明天或許就有個張壽安、李壽安。”

    劉煜點了點頭,“隻要還有一個清廉的,那就還有希望。”

    孫宇明苦笑的搖了搖頭,“寧和仁和永和三君曆四十七載,積重難返。”

    劉煜擺了擺手,“隻要下定了決心,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孫宇明看了劉煜一眼,然後突然說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其實這句話他早就想問了,他心中有一種猜測,隻是他沒有辦法確定。

    劉煜微微一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三年前我在白麓城和你的叔父一塊吃過飯,當時你好像也在場,隻是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

    孫宇明看向了劉煜,短暫的驚訝之後說道,“您是…”

    不過,劉煜卻用眼神製止住了孫宇明接下來要說的話,“對,我就是那個劉四,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了,你應該就沒有什麽遮掩的必要了吧?”

    “是。”,孫宇明點了點頭,畢恭畢敬的說道,“我叔父是都察院右副使孫聿修。”

    聽了孫宇明的話,劉煜隻是點了點頭。實際上之前他聽到貽清提到這個人叫做孫宇明的時候,就有一種似乎在哪裏聽說過的感覺,所以他不斷的再迴想,大概三年前都察院僉都禦史孫聿修到白麓城進行例行巡查,自己同他見過麵。這位當時是僉都禦史的孫聿修行事謹慎但卻正義凜然。孫聿修早年是袞州東寧府東寧縣的縣丞,深受當時東寧府府台大人的賞識,於是孫聿修也隨這位大人的升遷而不斷的升遷,從東寧縣的縣丞到東寧縣縣令、東寧府府台補、東寧府府台,在那位大人出任袞州律政司主使後,孫聿修也獲任袞州律政司副使,其後也因為工作能力出眾並且長期從事官員督查、監察工作,所以進入新安先後擔任了都察院的監察使、僉都禦史。

    至於貽清、沈溪坡等人這個時候才突然間明白,為什麽剛才吃飯的時候劉煜會突然間提到都察院的右副使。原來眼前這位師爺還真的是同這位右副使有著淵源。

    銅雀台的老七在劉煜的示意下將孫宇明鬆了綁,孫宇明活動了一下僵直的手腳然後說道,“馬壽安的事情,叔父已經有所耳聞,但是叔父一向是個很謹慎的人,沒有證據是無法進行處置的,尤其是銅陵府地界內盛傳馬壽安同銅陵府府台有些密切的關係後,叔父決定秘密調查,等到有了確切的結果之後再進行查辦。但是馬壽安等人在銅陵府經營多年,由都察院直接介入調查是有些困難的,尤其是叔父不太確定馬壽安除了銅陵府府台還有沒有其他的助力,所以就差遣我到成安進行調查。我在成安查了幾個月之後發現並沒有具體的證據,所以決定接近馬壽安這樣或許能找到證據。”

    “所以你就做了訟師?”,劉煜笑著說道。

    孫宇明點了點頭,“他是縣令,總會處理一些官司,如果他直接向當事人索要賄賂的話,也不失為一種證據。但是沒想到打了幾場官司之後,馬壽安似乎對我這個人的能力更感興趣,他邀請我到他府上做客,然後遊說我成為他的門客。那個時候馬壽安是剛剛來到成安,按照他的話說沒完全掌控成安縣那就不如什麽都不做,因而那段時間內馬壽安表現是十分清廉。”

    “馬壽安這個人倒是也不傻。”,貽清嘲笑道。

    孫宇明看了貽清一眼說道,“他不但不傻,反而格外的精明。所有的案件他都查的一清二楚。”

    此話一出倒是讓在場的所有人為之一驚,一個貪官為什麽要把所有的案子都查的清清楚楚呢?

    孫宇明見大家驚訝的神色,也是一笑,“我一開始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為什麽,每一個案件他都把案卷看了又看,不斷的跟我討論、探討案件的各種可能性,直到案件完全查清楚。目的就是用已經查清楚的結果來勒索被告。結果已經在那了,如果被告不想被捉監下獄的話,隻能是用錢來解決,而這個時候到底是多少錢才能解決問題就全由馬壽安說了算了,被告是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的。”

    孫宇明的解釋讓所有人恍然大悟,果然這個馬壽安不是一般的精明,但是他這種精明完全沒有用到該用的地方。

    “對於馬壽安來說,他不指望著升官,在他看來隻要自己牢牢的控製了一個地方,那麽錢財會源源不斷的流入他的口袋。如果升官了,那麽他還需要花大力氣來控製局麵,對於他來說是不劃算的。而且馬壽安有一種想法,就是治下之地越大風險越大,這也是為什麽他要從銅陵府府丞的位置上調到成安縣來做縣令,當然銅陵府府台也不是個清廉的人,可能是為了避免利益的衝突,或者是尋求利益的最大化。”

    劉煜長歎了一聲說道,“如果整個莒國的官場都是馬壽安這樣的人,莒國未來一定是一敗塗地。現在朝廷隻有一個都察院,左右都禦史長駐新安共管莒州,左右副使各掌管五州,而僉都禦史按要求各地巡查,這樣的架構是立國時就存在的,曆經百年這種架構應該已經完全失去了當初的作用了。”,劉煜說道這裏指了一下孫宇明然後說道,“就像你之前說的一樣,各州府都是盤根錯節,都察院都可能被各地的官員喂飽了,這個時候的巡查基本上都是做做樣子。”

    孫宇明原本對劉煜的話很是認同,當聽了劉煜後麵的話的時候,孫宇明竟是一身冷汗,之前不知道眼前這位到底是什麽身份,所以所言所行都很是狂放不羈,可謂是想到了什麽就說什麽,得知了這位的身份之後才發現剛才的話有多麽的不適當,即使這是實情也不能說的這麽露骨啊,尤其是之前還有那麽一句“寧和仁和永和三君曆三十七載,積重難返。”,寧和王是他爺爺,仁和王是他爹,永和王那是他親哥,哎呦喂,我剛才都說了些什麽啊,還積重難返?

    不過,劉煜似乎陷入到了思考之中,並沒有對孫宇明之前話有什麽反感的情緒,或者說對於孫宇明所說的事情,劉煜是認同的。

    貽清微笑著走過來拍了拍劉煜的肩膀說道,“有些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的,得一步一步來。”,見劉煜點了點頭而且神色有了些緩和了之後,貽清將一旁一直沉默且疑惑的郭襄拉到了孫宇明的麵前。

    “這位是?”,孫宇明對貽清拽過來的這個年輕人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的,畢竟孫宇明成為了馬壽安的師爺之後是基本上沒有出過馬府的,所以從來都沒見過郭襄。

    “他叫郭襄,是縣丞郭擎的兒子。”,貽清說道。

    孫宇明點了點頭,向郭襄躬身施禮,縣丞郭擎是整個成安縣為數不多的清廉且正直的人,“令尊是個值得欽佩的人而且能力出眾,如果不是因為馬壽安這個人,或許令尊能夠給成安縣百姓很好的生活。”

    郭襄聽了孫宇明的評價,瞬間就紅了眼眶,“半年多了,我找了各種門路都沒有見到我的父母,他們現在在哪?身體還好麽?”

    看見郭襄紅了的眼眶,孫宇明的神色也有些暗淡和不忍,眼神也開始了閃躲。見到孫宇明如此表現,郭襄先是一愣,然後突然抓住孫宇明的肩膀,喊道,“怎麽了?他們怎麽了?”

    見郭襄激動起來,貽清剛忙拉住了郭襄,不過貽清在看到孫宇明的神色閃躲後也似乎明白了,“郭縣丞…”,隻是貽清也不忍心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但是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孫宇明有些不忍的看了郭襄一眼,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馬壽安在將郭縣丞和夫人抓到縣衙之後,就對郭縣丞進行了嚴刑拷打,郭縣丞原本身體情況就不是特別好,結果經過了三天的嚴刑拷打之後便去世了,郭夫人在得知了縣丞離世的消息之後就在獄中自殺了…”

    聽到自己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了,郭襄嚎啕大哭起來旋即一翻白眼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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