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在席間再未說話,隻是悶頭吃著,不過實際上也沒吃多少。倒是在宮和笙的勸解下,其餘人都吃了不少,被小二一段吹噓的“燒大鵬”確實味道很好。

    出了酒館,一行人找了一間客棧,簡單收拾行李之後,劉煜拎著一個食盒,貽清和杭既白各抱著一壇酒離開了客棧,在城門給了些銀錢之後,三人才趁著關門前的最後時刻出了城,目的地便是城外的亂葬崗。

    漆黑的夜裏,亂葬崗顯得格外陰森,饒是貽清這樣的老江湖竟然都覺得後脊背發涼,但是劉煜卻走的很堅定。在亂葬崗深處,龐大海百餘位宗親的遺體被橫七豎八的丟在了地上,在看到眼前這一幕時的衝擊讓劉煜畢生難忘,因為在那一刻劉煜有了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那些遺體就像些物件一樣被扔在那裏...

    劉煜、貽清還有杭既白都滯楞的看著眼前遍布的遺體,貽清嘴唇有些顫抖的說道,“咱...咱們...怎麽辦?”,顫抖的不僅僅是貽清的嘴唇還有他的嗓音。

    劉煜的眼神從這百餘具遺體上掃過,歎了一口氣之後說道,“先找到龐公公的娘親和哥哥吧...”。

    好在監斬官圖省事,隻是一人一刀囊在了心口而不是砍頭,不然就算能找到寫著罪犯姓名和罪行的明梏也對不上號。

    很快,在屍堆之中找到了龐大海公公娘親和兄長的遺體,劉煜、貽清和杭既白便開始挖刨墳塋,好在出來之前弄來了鏟子和鋤頭,不然如果徒手挖的話就算是挖斷了手指也刨不出多大的坑。

    饒是如此,就算三個人折騰到了黎明時分,也沒將龐大海的三族全部下葬,到最後筋疲力竭癱軟在地的貽清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但是他瞧向劉煜的眼神分明就是“放棄吧,咱弄不完。”

    按理說,貽清這樣的高手體力自然要比劉煜這樣的菜雞要好的多,但是當貽清已經癱軟在地的時候,劉煜依然站的筆直,這倒不是說劉煜身體要比貽清好,隻是劉煜比貽清多了一份堅持,劉煜對於龐大海的那份歉疚讓他堅持到了此刻。

    不過即使是這樣,劉煜也能明顯感受到一種無力,雙手已經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生在帝王家的劉煜哪裏做過這樣辛勞的事情呢?但是卻又不得不做,不能不做,他的心不允許不做。

    劉煜抬眼看了一下漆黑的夜幕,今夜的星辰都無比的暗淡,像是失去了光彩一般的死寂,“天意如此,好在龐公公的娘親和兄長已經被下葬了。”,他輕聲的說道,他將食盒中的菜食拿了出來,放在了龐公公的老娘、兄長的墳塋以及應該屬於龐大海的空墳前,又在墳塋之上散了酒,然後突然的跪了下來,“大莒國鄞州公劉煜代大莒國國君劉淼、太後劉章氏向靜書房掌案大太監龐大海及宗親謝罪,日後一定為各位討迴公道。”

    在貽清和杭既白詫異的眼神之中,劉煜對著龐大海的空墳說道,“龐公公,當日在白麓城是我沒有想明白,我沒有想到一切都是國君的試探,再加上當時心緒不寧才那樣對您,請您原諒。您對國君忠心耿耿,至死不忘,我也代國君謝您。身為兒臣,我此生無法對太後下手,但一定會想辦法為您討迴公道。我已經差人前往新安尋找您的遺骨,相信會有結果的。現在隻能為您立座空墳,日後也隻能秘密下葬,但我劉煜發誓,總有一日會為您風光重葬,為您恢複名譽,若我劉煜不能,我的兒孫也必然完成這個誓言,請您在地下保佑國君早日恢複清明。”話音剛落龐大海的空墳前磕了三個響頭,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血已經從他的額頭淌了下來,但是劉煜毫不在意,劉煜起身之後對著已經癱軟在地的貽清以及坐在地上的杭既白說了句“迴吧”。

    隻是這兩個字話音未落,劉煜便一翻白眼暈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已經躺在了客棧的床上,渾身像要碎了一般的疼痛。

    多年後,杭既白曾經這樣對他的弟子說過,“古往今來,人們總習以為常的認為當權者就是高高在上的,他們不會在乎尋常人的感受,也不會在意尋常人的生死,但是在那一天,陛下給我的感受是不一樣的。他讓我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飽含著人性,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所謂淡然。貽清先生曾經反問過我,那是善良麽?那一刻我才明白,這不是善良,但陛下身上有這樣的人性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好是好在他會在乎百姓,壞是陛下的情緒會左右他的決策、決定。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如果他的身上沒有這一點的話,或許不會有這麽多人心甘情願的輔佐他,包括我也包括貽清先生,就像磁石一樣,吸引著、牽引著無數人聚集在他的身邊...”

    “醒了?”,見劉煜轉醒過來,宮和笙問道,臉上盡是疲憊,顯然她一夜未眠,“感覺怎麽樣?”

    “還好。”,劉煜強擠一絲笑容。

    “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去讓他們準備些吃的。”,宮和笙說著就要轉身離開,卻被劉煜拉住了。

    “怎麽了?”,宮和笙趕忙轉迴來關切的問道。

    “陪我躺一會兒。”,劉煜說道。

    宮和笙顯然沒想到劉煜會說出這樣的話,“你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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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和笙雖然從小習武,但是也從小接受著所謂三從四德的教育,雖然並沒有被徹底毒害,但是讓她同劉煜躺在一起…這怎麽能行呢?太令人害羞了…

    陪我躺一會兒吧。”,劉煜微笑的說道,眼神之中的那種溫柔輕易的戳破了宮和笙的心,讓宮和笙沒有了拒絕的可能。

    宮和笙拉著劉煜的手,靜靜的看著劉煜,劉煜一臉微笑的看著宮和笙說道,“我昨天跟龐公公起誓了,要給他恢複名譽,要給他風光大葬,即使我玩不成這個誓言,我的子孫也要完成這個誓言。”

    “嗯”,宮和笙輕撫著劉煜的臉頰,“我聽貽清先生說了,你跪在龐公公墳前,還給龐公公叩了頭。”

    劉煜強忍著眼中的淚水,極力平複著自己,卻也不免哽咽的說道,“為了權利,真的就可以不顧一切麽?”

    宮和笙看著劉煜眼角滑落的淚水,很難受卻不知道該用什麽言語來勸慰他,這幾天之中她見過劉煜流淌過太多的淚水,似乎也隻有這個時候她才想起,眼前這位即將成為莒國國君的人還不到二十歲,是上天的不公麽?讓這樣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少年來承受這些,宮和笙希望自己成為了一個仗劍行天涯的劍客,可是如今她的內心卻改變了,因為她清楚的認識到了一個問題,就算自己成為了中土第一劍客能夠做些什麽呢?行俠仗義?或許所謂行俠仗義也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

    沉默了許久之後,宮和笙一臉赤誠的望向劉煜,一字一句的說道,“答應我,做一個勤政愛民的明君。”

    劉煜看向宮和笙,非常堅定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和笙,昨晚在亂葬崗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我一向是優柔寡斷而又心口不一的,但是從那一刻開始,我徹底接受了即將成為國君這件事的事實,也會徹底做好成為國君的準備。我會努力讓自己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國君,一個不冷血的國君,一個在乎黎明百姓的國君。”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興亡百姓皆苦。爺爺常提到這樣一句話,你一定要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啊。”,宮和笙說道。

    “我一定會努力的。”,劉煜笑著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宮和笙突然把臉湊了過來,吻了劉煜。這樣的舉動讓劉煜有些始料未及,不過很快兩個人便縱情擁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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