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黑暗吞噬天幕。


    數日前還車水馬龍的城市,如今宛如睡著了一般,一片寂靜。


    隻有少數的樓宇,還能看見燈光,剩下的,偶爾能看到些明黃色的火光。


    供電係統正在緩步崩潰。


    無數人縮在黑暗的家裏,拚命用各種衣物和被子包裹自己,祈求著雪災快點結束。


    他們的苦難上天看不見,林楓也一樣看不見。


    “上次吃鵪鶉蛋還是從那個誰那搶來的吧?”


    燈光明亮的71號別墅內,林楓叉起一顆鵪鶉蛋送進嘴裏,慢慢嚼著。


    太久沒吃過,都快忘了這東西是什麽味道了。


    長長的錯桌上擺著四五盤擺盤精美的菜肴,供林楓慢慢品嚐。


    他的手邊還放著一瓶他最愛的大綠棒子。


    今晚他閑著沒鳥事,做了一堆菜哄自己開心。


    紅燒肉、白斬雞、羅宋湯、蒜蓉生菜、法式焗蝸牛,還有一個小菜是鹵鵪鶉蛋。


    中西合璧快樂加倍。


    “醜八怪,你天天吃白飯不幹活,不害臊嗎?”


    林楓一邊吃著獎勵自己的大餐,一邊朝蹲在一旁睡大覺的小狸花問道。


    小狸花:我隻是一隻貓而已,喵喵喵~


    林楓也沒指望它能搭理自己,純粹是自說自話,避免無聊。


    末世裏比饑餓、寒冷更加可怕的是孤獨。


    人是群居動物,完全不與他人交流的話,獨居的人很快就會瘋掉。


    林楓上一世見過那種人,他不想成為那種行屍走肉一般的存在。


    這也是他明明可以找個深山老林待著,卻偏偏留在了城市裏的原因之一。


    這裏有人,有可以和他說話的人。


    林楓正美美地吃著晚飯,手機突然響了。


    拿起來了一看,是個陌生女人正在添加她的好友,是通過住戶群添加的。


    林楓有些疑惑,隨手通過了對方的好友請求。


    那頭的女人立刻發來消息:“你好,請問你家有爐子或者地暖嗎?”


    “有,怎麽了?”


    “我可以來你家租一個房間嗎?我會付你房租。”


    林楓笑笑,看來是個沒有搶到爐子的人。


    看了一眼她添加好友時備注的信息,是六單元那邊的住戶。


    林楓迴道:“我不喜歡和外人一起住,你應該問問六單元的人,都是鄰居,他們也許願意幫你。”


    女人沒有迴複,林楓放下手機繼續吃飯。


    幾分鍾後,手機再次響起,還是那個女人,發了一段視頻。


    林楓點開一看,一個二十四五的年輕女人坐在沙發上,努力克製著因寒冷而引起的顫抖。


    她家應該是沒電了,邊上點著三四根蠟燭,照亮她的麵容和身體。


    女人似乎有意打扮過,沒有穿肥大的外衣,而是穿著較為修身的黑色高領毛衣,身體的曲線非常不錯,臉上也化了淡妝,看起來很精致。


    她扣了扣手指,臉色能明顯看出來內心世界的掙紮。


    糾結了兩秒,她對著鏡頭說道:“你好,我的食物不多了,家裏的電也斷了,實在冷得受不了,想找個溫暖的屋子住下來。我隻剩下八千塊錢,如果你能提供食物和住所,我可以把錢都給你。我希望...我希望我們的關係是長期的。”


    說罷,她紅著臉移動一下鏡頭,將自己的全身拍進去,視頻便到此結束。


    林楓看完後,敲下一段文字:“抱歉,我太太和我都不喜歡和外人一起住。”


    女人隻迴了三個字:“打擾了。”


    放下手機,林楓繼續吃起了晚餐,隻是再次拿起筷子的他,覺得這頓飯有些索然無味。


    這個女人在視頻裏明顯很緊張且局促。


    也許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把自己當成貨物一般展示給別人。


    雖然很悲哀,但不得不說,她比大多數人有眼光並且放得開。


    她應該是意識到了即將到來的危機,在為自己謀求出路。


    擠進某個小團體,苟活一陣子沒意義,將來還是要找一個掌握大量物資的人尋求庇護。


    與其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再找,不如現在就下手。


    別墅區有不少囤積了大量物資的富人,是很不錯的選擇。


    能迅速看清局勢,鼓起勇氣聯係陌生男人,忍著嚴寒展露身材,盡心打扮自己,說話也不卑不亢,雖然局促但足夠得體,外貌也算不錯。


    這樣的女人應該不會做短命鬼,總有機會能找到願意收留她的人。


    吃完晚飯,隨手將碗筷推進洗碗機,林楓突然想到了住在93號的沈薇。


    他惡作劇一般腦補了一些場麵,隨即輕笑道:“年輕、獨居、瘦弱、無知,關鍵還漂亮得不像話,你要是能清清白白活到十月份,我直播倒立拉稀。”


    沒人比林楓更懂末世。


    一個獨居的女人,如果沒有人願意提供庇護,往往沒有好下場。


    混亂而黑暗的年代裏,美麗也是一種原罪。


    飯後節目是一壺茶和一部老電影,林楓的生活悠閑如退休老大爺。


    有時候他都有些認知錯亂,時常懷疑自己根本沒生活在末世。


    這日子太美了,上輩子是想都不敢想啊!


    除了偶爾會感到些許無聊,什麽都很棒。


    看完電影的林楓拿起手機瀏覽消息,發現又有人加自己好友。


    備注是112號李家俊。


    林楓看著有些眼熟,便直接通過。


    對方直接給他拉進了一個群聊,算上他,也就十來個人。


    林楓一看群裏的備注,當即想起來李家俊是誰了。


    這是和他分了一個爐子的住戶,群裏其他人也都是。


    李家俊:“林楓,爐子裝在我家,沈薇說你暫時不需要爐子。以後你那邊如果斷電了,可以隨時搬過來。”


    林楓沒說話,而是挨個點開群裏的成員的信息看了看。


    他發現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些年輕人。


    不過也正常,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沒給孫威塞錢的。


    住大別野的基本都不差錢,不塞錢的除了性格比較直,還有一些完全無法領會孫威言語中暗示的人,剩下就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了。


    “哪來的爐子?”林楓隨口問道。


    一個名叫朱小佳的女孩說道:“家俊今天請人過去搬迴來的,都是鄰居,我們就不跟你收錢了。”


    林楓看著群裏冒出來打招唿的幾個人,一時間覺得挺有趣。


    大部分人在這種情況,搞到了爐子往往都會選擇和自己關係近的人一起用,或者高價賣掉。


    這群年輕人倒是挺熱情,花了錢服務大家,還邀請自己一起取暖,完了還不要錢。


    看著這個新建立不久的小群,鄰居們熱火朝天地聊著天,林楓喃喃自語道:“是不是我自己內心太醜陋,習慣性把人都當成壞蛋?”


    這事兒換了林楓來,他才不這麽幹。


    他要是李家俊,必定把爐子拿出去交換物資,或者依靠這個爐子,收取來取暖的人的物資。


    林楓苦笑著搖搖頭,甩掉自己對自己三觀的質疑,在群裏說道:“我不需要爐子,不用考慮我,你們最好省著點煤,小區裏現在燃料不多。”


    大部分人把爐子當成寶,但像林楓這樣的少部分人,早就看出來了燃料比爐子更重要。


    朱小佳:“你家裏有柴火爐之類的取暖設備是嗎?”


    林楓:“嗯。”


    群裏一個名叫蘇銘的住戶冒了出來說道:“我們規劃好了燃料的使用,會節約使用。你如果有燃料的話,可以拿出來大家一起用,你一個人烤一個爐子太浪費了,大家把燃料集中在一起比較好,你也可以保證自己有更久的供暖。”


    蘇銘的建議很中肯,但林楓顯然不打算和他們湊在一起,直接當做沒看見。


    見林楓沒說話,蘇銘還特意@了他幾下。


    林楓看了,為了避免他們後續還會因為這件事再來打擾自己,他直接迴道:“我有傳染病,還會間歇性狂躁,別來跟我湊一塊。”


    “......”


    群內陷入沉默,所有人都被林楓爆出的消息驚到。


    林楓拒絕人的借口向來大膽而有效,什麽我結婚了啊,我是gay啊,我陽痿啊,我有病啊,我也沒錢還欠著高利貸啊,沒有他不敢說的。


    見沒人再來打擾自己,林楓走進浴室開始泡澡。


    他不知道的是,附近的93號別墅內,沈薇看到消息後尖叫一聲,也衝進了浴室。


    隻是相比林楓的信步閑庭,她的動作堪稱連滾帶爬。


    一進浴室,她瘋狂地按壓著洗手液的泵頭,不斷往手上搓洗,眼中全是慌亂。


    “王八蛋,怎麽不早說,白天還離我那麽近!”


    洗了半天,她還覺得不放心,直接脫了衣服全身消毒。


    許久後,正在浴缸裏泡澡的林楓突然聽到手機響了。


    拿起來一看,是群成員沈薇私聊了他一條信息:“冒昧問一下,您是哪種傳染病?”


    林楓揉了揉臉,也沒想那麽多,隨手敲下幾個字母應付對方。


    發完消息,他丟下手機,繼續泡澡。


    93號的沈薇,崩潰地看著屏幕上林楓迴複的信息:“hiv。”


    一時間,她的腸子都悔青了,臉色比吃了三十斤九轉大腸裏還難看。


    “我還戴了他給的墨鏡,啊啊啊!”


    女孩淒厲的尖叫劃破黑夜。


    71號隔音極好,正在把自己腦袋都放進水裏玩憋氣遊戲的牛馬畜生,並沒有聽見這聲鬼叫。


    天災無情人有情,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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