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比爾再沒有爬起來。


    他側臥著麵對過道旁半開放的庫房,臉上的肌肉抽緊了,灰色的衣服從胸口開始漸漸染紅,裴倫臉色蒼白地走過去為他翻身,發現一枚碎瓷片插入了他的身體。


    本來摔碎的盤子是不會有這樣的威脅的,但地板上有一條裂縫正好將彈起來的一枚碎瓷片夾住,尖端向上......


    這份巧合幾乎能夠比擬克雷頓最近的遭遇了。


    中尉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他要抓住闖入自己房間的小偷,但並沒有要對方死的打算。


    畢竟這個“小偷”其實什麽也沒偷走。


    從比爾後麵走來的尹恩·拉撒路跪在他的頭前,伸手按在少年的鼻子下方。


    他猛然抬頭:“他還活著,快送他去見醫生。”


    “我來幫忙。”克雷頓說。


    盡管中尉剛才正經曆了一次失血,但此刻仍是在場最強壯的人。


    裴倫以最快地速度找來一塊足夠當擔架的硬木板,克雷頓和尹恩一起動手將少年抬了起來,運到鎮上的診所門口。其他人跟在他們身後,等待著比爾的命運得到改變。


    路上有一些人注意到了這裏的狀況,也熱心地為他們開道,挪走前路上擋路的推車和麻袋,還有可能絆倒人的碎裂路磚。


    路上的人一傳十十傳百,高唿聲此起彼伏,前麵的人還沒有看到他們就已知道要為重傷員讓路、傳信了。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一起,他們擠到了診所門口,醫生的妻子已經等在外麵,卻沒有給他們好消息。她歉意地告訴他們醫生的手也受了傷,無力進行手術。於是他們隻好調轉方向,去了克雷頓本來計劃中下午要去的地方。


    鎮上的小教堂。


    聖職的奇跡或許能夠救他。


    十字頂的小教堂不算遠,但比爾的唿吸聲越來越衰微了。


    所有人都擔心他能不能撐到那裏,已經有人提前去了教堂,通知聖職做救助的準備。


    朱利爾斯雖然一直跟著他們,卻隻肯落在最後,眼神不斷地在每個人的背影上掃來掃去。


    他開始懷疑自己所學是否真實。


    他和克雷頓出門的時候肯定把厄運珠寶帶了出去,即使這個少年想要偷竊,在不觸碰的情況下也不可能被其影響——大概。


    難道厄運迷霧真的能夠蔓延?還是說現在發生的慘劇隻是一樁巧合,是比爾自己的命運失衡?


    可那也太巧了。


    這並非孤例,似乎厄運迷霧在克雷頓身上的發展就和他所研習的運勢學不盡相同。


    魔法導師們墨守成規的教導或許令人厭煩,但朱利爾斯並不覺得他們會出錯。


    一定有人在幹擾這裏的運勢。


    可如果是這樣,他是如何甄別挑選自己的目標的?下一個被影響的人又會是誰?


    .........


    鄉村和城市的聖職是完全不同的。


    不止是衣著、觀念和對教義的理解,還有任職的難度也不同。


    熱沃的神父確實掌握了奇跡,但隻有一個,其效力也不過堪堪為比爾保住性命,卻不能讓他痊愈。


    少年依舊昏迷不醒。


    他們最終決定將湊一點錢將他送到城裏去接受更好的治療,一名技藝精湛的馬車夫和全鎮最好的兩頭驢被鎮民們貢獻了出來,還送了不少洋蔥和餅幹給他們,防止他們在路上挨餓。


    克雷頓目送著驢車載著傷員消失在大道盡頭,在逐漸冷厲的天色下,車角掛著的油燈如螢火蟲的微光般漸熄。


    今天又是下雪的一天。


    人群圍擠在道路邊低聲祈禱著,聲音神聖低沉地共振著,宛如唱詩一般。


    中尉沒有祈禱,他迴頭,從人群的尾端揪出朱利爾斯。


    “我們迴教堂去。”


    他們已經耽誤了夠多時間了,比爾固然受了重傷,可厄運迷霧要是不解除,克雷頓自己才是必死無疑。


    朱利爾斯不聲不響地在旁邊走著,看起來正經了不少。


    “我剛剛問過神父了,他對那條項鏈沒有印象,並且建議我去詢問另一位聖職,也就是路易斯教士,平時懺悔室都是這位教士在負責。”克雷頓一邊走一邊說。


    “.....我有一些發現。”朱利爾斯遲疑地說,好像自己也不確定自己的意見。


    他的態度不同尋常,因此克雷頓集中了注意力聽他說話。


    “他們全是人類,沒有一個正在轉變。”


    克雷頓點了點頭,告訴他:“裴倫說上個月衛生局的官員和城裏的教士來過這裏,以疾病預防及治療的名義帶走了一批生病的人,我想那些病人恐怕就是收到暗月感召的人了。”


    至於市政府要怎麽處理這些人,中尉對此並不清楚,這件事在整個時代都沒有什麽人有處理的經驗。


    最好的結果就是讓長老會協助處理,沒有別的辦法。


    朱利爾斯承認中尉想到的比自己更早:“是的,但我想,如果厄運珠寶的原主人恰好是轉變者的其中一員,然而在轉變的過程中失控了,那些士兵還會留下他嗎?”


    如果有人真的這麽倒黴,引來厄運迷霧也會是順理成章的事。


    克雷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皺起眉頭,隨後又很快舒展開來。


    從熱沃到薩沙市有一天多的路程,要是有一個失控的新生兒,以薩沙市軍方的做法恐怕是就地擊斃掩埋,而不是讓這個新生兒坐上車,留下風險隱患。同時,他們也不會讓其他新生兒知道此事,以免發生暴動,所以隻能在本地就把屍體處理掉。


    鎮上的人不多,要是誰得了怪病,鄰裏一定記得很清楚。


    他們被城裏人帶走這件事還會加重傳聞。


    當然這些新生兒的數量也不會很多,否則鎮上早就人心惶惶了——那是熱沃的野獸也無法辦到的事。


    如果隻向路易斯教士詢問這幾個人,或許能幫助他更快迴憶起項鏈的原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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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頓重重一拍法師的肩膀。


    “你立了功了,朱利爾斯。”


    收到了老板的認可,但朱利爾斯沒有感到喜悅,他依舊在思考厄運迷霧的影響是否收到了特殊個體的幹擾。


    他學過這方麵的知識,但淺嚐輒止,如今要迴憶起它們就變得十分困難。


    而且,能夠阻撓命運的存在少之又少,即使是他位於思特拉斯的那些強大且傲慢的導師也不認為自己有一天會遇到這種幾乎稱得上是傳說的存在,這就導致朱利爾斯也沒怎麽用心去記。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生物存在,它的價值一定彌足珍貴。


    “嗷——嗚——”


    一聲悠揚嘹亮的狼嚎突然從鎮中響起。


    朱利爾斯的思考瞬間中斷了,他驚疑不定地轉頭看克雷頓,後者麵色驟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法師緊接著也看過去。但聲源離得太遠,他們根本無法準確地鎖定位置,隻能確定狼嚎的源頭就在鎮上,就在那守備空虛的建築群中!


    而在他們身後,聚集在外的鎮民也聽到了這一聲狼嚎,他們立刻一片大亂。


    “是狼人!‘那隻野獸’是狼人!”


    “它知道神父離開,現在要襲擊鎮子了!”


    人們大喊著衝向自己的家園,他們很快超過了克雷頓和朱利爾斯。


    還在鎮中留守的人拉響了警鈴,刺耳的銅鈴聲令人心煩意亂地尖叫著,穿破了林立的矮樓和天空、還有眾人的耳膜,一時間竟完全蓋過了狼嚎。


    狼嚎在這一聲之後就結束了。


    隻有振振做聲的警鈴和麵露惶恐的鎮民們才能作證,克雷頓和朱利爾斯並沒有聽錯。


    法師看了中尉一眼,後者的臉色很是難看。


    “你有嗅到同類的氣味嗎?”


    “如果其他狼人一直保持人形,那我就沒有辦法感知到他們。”所以他其實並不確定鎮民們的結論是否正確。


    克雷頓難得祈禱了一次:“希望這件事別把我們牽扯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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